但她也都没有。
她只知道,她该给萧显一个回答,即便萧显不像是在问她。
“殿下慧眼如炬。”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抖,江容定了定神,才继续说,“是饿过一段日子。”
萧显本来满面嘲讽看着她陷入回忆、面露惶然。听过她的回答,他眉尾挑起,露出一丝讶异:“你竟不是替他们遮掩。”
不知怎么,江容想笑,便也笑了出来。
“我为何要遮掩呢,殿下?”她的反问并不带着愤怒和质疑,语气比方才还平稳得多,“虽然不在最近,可我实打实地饿过那些日子,既然没忘,当然要照实回答殿下的话。”
“还有,”一股勇气——重活一世,成功改变了自己的处境带来的些许勇气——和对霍玥、对宋檀、对萧显甚至对自己的愤怒,又促使着她说出,“我不是宋家的人,殿下。即便遮掩,也不是为宋家遮掩。”
她眼里的雾散去了,声音在自己耳中无比清晰,干脆又清冽:“我从六岁起服侍霍娘子。昨日之前,虽身在宋家,但一切行事,都是听霍娘子之命,而非宋家旁人之命。”
萧显恨康国公府,她乐见其成。她更没有理由替霍玥宋檀隐瞒恶行。但,她好像不能为讨萧显欢心,就默认对她施以这等酷刑的人是他恨着的宋家。他们的仇不一样。
江容定定看着萧显。她似乎应该害怕。毕竟她方才的话、她的语气,都既不柔婉也不谦卑,还提起了具体的旧主。
提起霍玥,便会想到宋檀,想到短短一日前,她还是宋檀的侍妾。
想来,一个男人,怎会愿意具体联想起自己女人的上一个男人?
但萧显没有生气。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退至侧间的诸人只能隐约听见一两个字,但紧张的气氛做不得假。
侍女们全部垂着脸,大气不敢出,唯有严嬷嬷和李嬷嬷焦急地对视,想上来岔开话题,又在犹豫。
而萧显的手离开了椅背。
他直起身体,握住酒壶看了看,声音抬高:“怎么没有她们爱喝的甜酒。”
“那还不是殿下说的,桂花酒葡萄酒只有甜味,全不醉人,以后不许出现在殿下面前。”满室里,也只有严嬷嬷敢在此时玩笑着怪罪了萧显一句,“殿下和娘子稍等,我们这就去拿!”
萧显给自己斟满了酒,却不举杯,只命侍女给江容盛饭。
江容接了新饭,几粒米几粒米吃着。
经过方才那番……争论,她已经没了胃口。但这碗饭不多,只铺满了碗底,她能吃尽,若剩下了浪费,倒也可惜。
挨饿的时候,做梦都想吃一口米饭,还吃不上呢。
萧显无声,她也无声。甜酒很快拿来了,是新酿的桃花酒。萧显示意给身边的人斟满。
“吃不惯烈酒,以后不必强用。”
看向江容,他举杯,一饮而尽。
“多谢殿下·体贴。”
江容回以感激的笑,举杯靠近唇边。
桃花酒入口清甜,带着蜜一样的香气,比烈酒适口得多。但她也只饮了一口,便不再用。
上一世她诊出有孕时,太医叮嘱过的忌口里便有“一定忌酒”。现在,女儿应已在她腹中,不管萧显态度如何,她要做到自己能做的。烈酒她只饮了一口,甜酒也不能多饮。
希望萧显不会觉得不能与她共饮扫兴。
只看这顿饭,或许他自斟自饮已成习惯……
第二碗饭也空了。
估量着萧显也吃饱了,江容试探着放下筷子。
萧显晃晃酒杯,饮尽了杯中残酒。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江容和萧显分开两处沐浴。侍女们用柔软的棉布替她擦净身体,重给她换上一身胭脂红的寝衣。珠白的藤蔓柔软缠绕在她胸口,与肌肤分不清谁更光洁,下身是幽暗温柔的湖水绿色,走动起来,金丝绣线逶迤出波光粼粼。
在镜中,江容又看到了鲜妍浓艳的自己。
这样的自己,她仍然不太熟悉,但,她很喜欢。
卧房门开着,侧对是一面青玉镶嵌花梨木百花屏风,屏风后便是六七尺宽的铺设着芙蓉枕褥的拔步床,江容在上面睡了一个分外饱足的午觉。
现在,她即将和萧显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