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来,这里虽遍地都是名贵家具装饰,还有前朝名家真迹挂在墙上,却不像宠妾的金屋,更不似囚人的牢狱,倒像十五六岁小姑娘未嫁时的闺房,或年轻女子新婚后,撤去满室的红,想起未出阁时的日子,便将新房再度装饰成怀念的闺中的模样——并不出格或失礼,实际很是舒服耐看,只是与江容以为的……不太一样。
她还以为,她在萧显府的屋子,会像霍玥命人给她布置的一样,满房皆是喜庆的红,只有她在里面一身清素,绝不敢多加装扮。
现在却好像正相反了。
她穿着大红和碧青的颜色,却身在满眼恬淡清净的房间里。
江容不去想这里是否是按姜侧妃的房舍布置的,只认真看两位嬷嬷越过张孺人上前,打开了妆台上端正放着的一个锦匣。
她们恭谨笑道:“娘子的新衣正加紧让人赶制,这里现有两箱从前做好的,委屈娘子先穿一日。钗钏也正打新的,这些是宫里娘娘从前赐下来的,殿下专让找出来送给娘子。”
萧显府在大明宫正东。江容忙面向西侧,上谢贵妃之恩。
“我意已决。”昏迷这些天她如同大梦一场,前尘旧事都翻出来细细查探,濒死的感觉让她生命弥足珍贵。
“方才鬼门关一趟,我仿佛看见今生结局,在你身边,我终究是不能平安到老。”
她脸色苍白,回想起前世场景,“我阿耶说的对,你是皇亲国戚命格贵重,我为普通臣民命格轻浅,你不是我能高攀得起的。”
“你我婚姻,伤我,不伤你,你若真的心中有我,就与我和离。”
萧显生怕重蹈前世覆辙,他不肯承认,固执的反抗,“那都是梦魇!阿容你信我!你信我,我们一定能够平安的白头到老!”
她眸光微颤,大滴眼泪擦过眼眶,滑落披散的青丝,她通体生寒,眼眶微红。
她闭了闭眼,声音绝望,“萧显,我求你,放过我。”
“……”
第55章强求
江容睫毛轻颤,大滴大滴的眼泪重重的砸在萧显的心口,她悲绝的神情像是被命运扼住,挣脱不掉,满目绝望,而他仿佛是那个强求姻缘、施加厄运的恶人。
姻缘是他强求,产生的恶果应由他食,为何灾殃都应验他所爱之人身上,他不信天命,觉得就算万事万物皆有缘法,但机缘并非天定,终究可以改变。
就像前世的他,虽然与江容阴阳相隔,但他以命为祭,心血为引,耗尽功德以换重生机缘,终得再见。
既然他前世做得到,今生一定也能做得到。
他努力克制住濒临崩溃的情绪,用尽温柔的语气,说着最让她绝望的言语,“阿容,你是我的妻,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可能放开你。”
“好了,好了,吵得我头疼。”陶夫人的声音,“不是想出来逛逛么?自己去了便是。”
“娘,可是头疾又犯了?”罢了,陶夏知声音一厉,“还不快下车?!”
到这里,江容一把抓住芳菲往岔路去。
旁人的家事叫她无意入了耳本已经是失礼,怎好同人面对面。
“小姐认识?”芳菲没进别院,是以认不出她们声音。
江容点点头又摇头:“不算认得吧,不过倘若是识破了,总归面上子不好过。”
她矮了头道:“是陶家。”
“户部尚书家的?”芳菲还记得画册上提起的人,片刻便就了然,“听说京中最是讲究嫡庶尊卑,想来那三小姐的日子不很好过吧。”
江容却是拍了她一下:“莫要妄议。”
因为是临时拐上岔路,二人绕了些路才进的书斋。
学子们大多都去了考场,这时辰书斋没什么人,老板一见人进来就咧开嘴:“小姐想买什么书?”
芳菲接道:“老板,你们这儿可有话本卖?”
“小姐这边来!”
只见一整排书架上,层层放着不同颜色封面的书籍来。
“小姐您可算是找对了地方,这整个京城啊,咱们家的话本很多可是独一份的!您瞧瞧!”
江容扫了一眼:“我们自己先看看吧。”
“小姐可有常看的作者?”老板从旁问,“这琼林先生的书啊,我们家的最全!”
“琼林先生?”将将入春的天还带着寒,丝毫不见春意。
官道上遥遥驶来一行车驾,为首的那辆瞧着并不气派。倒是后头缀着的几辆载货车皆是满满当当的模样,车辙轧得颇深,加上边上跟着两列镖师,瞧着很是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