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残有体温的热,那修剪整齐的指尖在掌心中压下深浅不一的残痕,无一不诉说着司听白陷入昏迷前沉浸承受着多麽大的痛苦。
被挖开的那个坑深极了,未被掘开的土上车轮压痕犹在,这样残忍的手段几乎一点生路都没有给司听白留。
新氧拆开,被强行从司听白的口鼻处被灌入肺腔。
随车来的军医正在进行救援,耳边充斥着脚步声,吵嚷声,以及不断被弄下车的各种仪器的声音。
可在握住司听白刹那间,程舒逸突然觉得四周变得好安静,她什麽都不能感知到了。
在这一刻,她的心境跟司听白此刻的状态一样。
失去生命特征……
如果司听白失去了生命特征,那麽程舒逸该怎麽办呢。
这刚得到的平静生活,程游历才刚刚开始恢复,藏在背后的人才刚被挖出来,如果达到目的要付出的代价是司听白的话,那麽这个代价太重了。
程舒逸付不起,也不愿意付。
“程小姐。”拒绝了周围女兵们的阻拦,宜程颂站在了程舒逸的身后。
这个半生都在军队中度过的女人,即使流血残伤都不会皱下眉头的女人,主动蹲了下去:“你…”
她的话音未落,原本跪坐在司听白身边的人猛地站起身回过头,那双蛇一般的眸子里迸溅着浓浓恨意。
啪——
这一次,宜程颂没能顺利躲过去,清脆利索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站在周围的女兵都被这突然的动静给吓到了,这批兵是跟宜程颂最久的一个连,什麽大风大浪都见过,就连那穷凶极恶的生死场都出入过,但还是头一次看见她们的上将如此狼狈地被人这样对待。
面对程舒逸的巴掌,宜程颂没有躲也没还击,她静静地承受着。
被从情绪中拽出来的程舒逸此刻怒气点达到了顶峰,甚至在片刻间起了杀心,如果不是此刻条件不允许,程舒逸真想一刀了解了这个始作俑者。
“安慰啊,”程舒逸鄙夷地看着宜程颂,冷笑道:“安慰一句,我扇你一次,继续。”
“真的抱歉……”
话音未落,程舒逸说到做到,起手又是清脆的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更加不留情,宜程颂被打偏了脸,唇角溢出鲜红血色。
实在看不下去的一个兵要上前,却被身边人拽住,而被打的宜程颂却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她抬手静静地擦拭掉唇边的血渍,慢慢抬起脸面向程舒逸。
“够了程舒逸!”眼看着宜程颂又要继续开口,忍无可忍的云九纾再也受不了了:“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个结果并不是宜程颂导致的。”
“呵,”程舒逸冷冷一笑,挺直背脊慢慢站了起来。
纵然周围都是云九纾和宜程颂的人,程舒逸也分毫没有流露出任何惧色。
那双蛇一般凛冽的眼眸中满是轻蔑,程舒逸盯着云九纾,忽而一笑:“那你说,是谁导致的?”
“云九纾,你们别把自己说的太高尚了,我清楚司念念的脾气秉性,她虽然年轻冲动,但她做事情前没有完全的准备是不会孤注一掷的,既然念念只身入局,那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许诺过她平安,你敢起誓,你没有许诺过她,也没有在她入局前做那最后一把推手吗?”
程舒逸无法形容出此刻的心情,该为这默契而开心吗,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对司听白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司听白。
可是现在她要永远失去司听白了。
失去这个词太重了,程舒逸承担不起,她冷眼盯着云九纾,若是视线锻刀,她此刻一定将眼前人千刀万剐。
“我……”
这话像一个巴掌,即使程舒逸此刻站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云九纾还是感受到脸颊泛起火辣辣的疼。
是的,云九纾不敢起誓。
在最开始接近司听白时,云九纾确实是带着目的,因为她恨透了江钟国也恨透了司家人。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司雪案,宜程颂就不会被贬边境。
这件事已成梦魇,日日夜夜困住云九纾。她的爱人,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明明在二十一岁就能跻身少尉,以宜程颂的能力和谋略本该过更好的人生,却在最是风光得意晋升时被人陷害,在祖国最遥远的地方苦熬十年。
所以在司听白说她有办法引出司雨的时候,云九纾当然知道这个计划里有多少危险,但兵行险胜,为了抓住司雨替宜程颂翻案,云九纾还是答应了。
但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什麽?”程舒逸看着云九纾一点点变得内疚的表情,不屑笑道:“最是能言善辩的九老板,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