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电话真的接通的这一刻,她觉得喉咙发涩,所有的话语全都被堵住,只剩沉默。
于华良剧烈咳嗽两声,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叫了她一声“闺女”。
于胭有时候真觉得他挺能装的,也觉得自己这三分演技都是遗传了他的。
“于华良,你掉钱眼里了,几张破照片你也好意思讹人家的钱!”
“你说话好听点。”于华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姑爷宝贝你,在他眼里你这几张破照片是无价之宝。他愿意花钱买,我愿意卖,这不是个令双方都高兴的买卖吗?”
于胭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和这种人理论,她被气得拿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你以为你是在卖女儿吗?”
说到这,她又想起了当初于华良逼她还他欠王立的债,说不还就要她嫁给那个肮脏油腻的老男人,欠下的债就当是彩礼了。
她以为这种事只能发生一次,她甚至还劝自己说那次只是于华良走投无路了,可现在看来,为了钱,他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亏她还会牵挂他,还会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想到他曾经对她的好。
“胭胭,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到大,找我未来的姑爷拿些钱花花怎么了,就当是你孝敬我了。”于华良巧舌如簧,诡辩的能力有一套。
于胭轻嗤了下,心里那个念头越发浓烈。
她问他:“你养我什么了?我们姑且不说这几年你费尽心思逼着我帮你赚钱还债。就说从我妈你俩离婚开始,你就一蹶不振,甚至发疯发到了姥姥家,害的舅舅腿落下了一辈子的残疾,害得我连姥姥家都回不了。后来你每天就知道赌钱喝酒,你管过我什么,就连饭我都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你知道我因为性格软、自卑,在学校了被人欺负吗,你不知道。你关心过我吗,你没有。就这样,你也好意思说你辛辛苦苦把我养大。”
于胭不是第一次和他发脾气,也知道这三言两语改变不了他的做法。
可每次提及这些事,她都委屈得想要掐死他。直到这些控诉结束,她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
也不知于华良有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他缄默不言,听着于胭的呼吸一点一点平稳下来。
于胭揉了揉头发,软下语气来,和他商量,“你能不能别再这么赖着赵冀舟,就当我求求你,他们家本来就看不起我、不喜欢我……”
她越说声音越小,突然觉得她和赵冀舟之间的未来还是一片渺茫,光是阶级就是做大的隔阂。
即使是霍宪,一个普通的小资家庭长大的孩子,在他的母亲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后,都要逼着儿子分手。
更何况是赵冀舟这种家庭?
几代人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北城的上流家庭,又怎么会接受她这样的人?
她长舒了口气,也没听于华良的答复,暗自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在茶几上,抱着头缩成一团,形成一种自我防御的姿态。
她就这么浑浑噩噩捱到了晚上,本想给赵冀舟打个电话,问问他忙没忙完,她现在挺想找个人陪陪她的,哪怕不说话,只是身边有个人都是好的。
这几年,她太擅长伪装了,把自己伪装成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才能建立起自我保护的壁垒。
她觉得自己不在乎某个人,不在乎一份爱情,甚至对未来的婚姻生活没有任何期待。其实不然,越是她这种人,越想要自己奢望的、不曾拥有的生活。
只可惜,面具戴的久了,有时候连自己都骗过了。
于胭在两人的微信对话框翻了翻,最终放弃了给赵冀舟打电话的念头。他一定是有要紧事在忙,她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要找他。
于胭放弃了这个想法后,程与翔的消息突然发了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于胭正缺人陪,立刻收拾好东西去赴约,两人约在了大排档,上次他们吃过的那家烧烤店。
这个季节,烧烤店人满为患,老板在门店外面支起了帐篷,加了不少桌椅,还没到门口就能听到吵闹声、感受到缭绕的烟火气,隔着一条街,就能闻到烧烤味。
于胭飞奔着进了店内,一眼就看到了程与翔,她拉开他对面的椅子,“怎么不坐外面,感觉屋里有点儿闷。”
“但凡你来得早一些,不指望我,也能在室外占一个座位。”这个季节,大家自然都爱在外面露天撸串喝酒,伴着月光,也算是有几分惬意。
于胭撇了撇嘴,从包里翻出头绳简单把头发扎上,“你吃枪药了,一进门就损我?”
程与翔启开两瓶啤酒,啤酒泛白的泡沫喷涌而出,顺着瓶身流到了桌子上。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叫?”
于胭愣了下,“这不是闲的没事吗?”
程与翔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要把酒倒进杯子里。于胭抬手挡住杯子,“直接对瓶吹吧,一杯一杯的多没意思。”
程与翔把酒瓶推到她面前,“我决定带石敏回家见见家里人。”
于胭撸了个羊肉串,点点头,“挺好的,什么时候回去?”
“等她考完研就带她回去。”
“那这也还有一阵子呢。”于胭喝了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