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重:“……”
这么没有礼貌的敲门声,他不开门都知道是谁。
赵九重随手把擦头发的帕子扔到一边,起身去开门,“来了来了,别敲了。”
新帝即位,改元广顺,改国号为周。
作为曾跟随陛下南征北战,奋勇厮杀的老员工,赵九重升了官,补任了东西班行首。
贺岁愉觉得和赵九重住近一些比较安全,正好赵九重也需要租个离上值的地方近的住处,索性挑地段的时候就一并挑了两间对门的小院子,中间就隔着一条巷子,和赵九重成为了对门邻居。
赵九重打开门,果然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贺岁愉,“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因为着急,贺岁愉的语速格外地快,说话像是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我找到何家的小女儿了,但她现在发着高烧昏迷不醒,你能不能去帮我请个大夫?”
赵九重二话不说,立即应下,“好,我去牵马。”
贺岁愉看着赵九重骑马奔出巷子,替赵九重关了门,然后回了自己家,打了一盆冷水端到何书翠的床前,把帕子在水里浸湿,然后又拧至半干的程度,叠成方块放在何书翠滚烫的额头上,又拿了一块帕子浸湿拧干以后,替她擦拭脸颊、脖颈以及裸露在外的皮肤。
不多时,赵九重带着大夫回来了。
大夫开了药方子,赵九重去抓了药回来,把手里的药包递给贺岁愉。
贺岁愉正蹲在炉子后面生火,察觉他来了,扬了扬下巴,“放那儿就行。”
“呼——”她鼓足了劲儿,猛地往炉子洞里吹了一口气。
火“哗——”一下子就燃起来了。
贺岁愉塞了两块木柴进去,站起身来,“多谢你,今天麻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
赵九重点点头,“好。”
贺岁愉送他到院子门口。
赵九重正要走,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说:“有什么事就叫我。”
“嗯。”贺岁愉应道。
贺岁愉熬好药端进去,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给何书翠,又守了半夜,何书翠才醒过来。
她是被噩梦吓醒的,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本来在打瞌睡的贺岁愉也被她的动静吵醒,发现她是做了噩梦吓着了,于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何书翠紧紧抓着贺岁愉的手,从窗棱格里照进来的月光照在她苍白瘦小的脸上,照见了她眼里的恐惧与彷徨,“贺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娘还有我几个姐姐,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何书翠已经知道,自己的幼弟,还有几个叔伯、叔公、太叔公都已经被斩首弃市,也在一日又一日的痛苦中,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真相,但是她不知道家中女眷如今的情形,并一直为此担忧。
虽然知道可能不大好,但是人总是难免怀着一丝希望。
贺岁愉抿了抿干涩的唇,艰难地开口:“你……”
却有些说不下去。
这些时日的痛苦经历,让从前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变得敏感起来,何书翠敏锐地察觉贺岁愉的犹豫和难以开口,心瞬间就凉了。
“姐姐,你说吧,我能受得住的。”她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夹杂着一丝被夜间寒凉冻出的颤抖。
“何夫人,还有大小姐、二小姐都不在了,三小姐……我暂时还没打听到她的消息。”
“大姐姐?”何书翠白的像纸一样的脸上闪过不可思议,她喃喃道,“怎么会?大姐姐已经嫁了人,按理来说不会受到影响,应该可以好好活着的啊……”
“田家知道你们家出事以后,害怕受到牵连,就……”贺岁愉喉头哽了一下,“就逼你大姐姐自尽了。”
田家对外言称是何香芸病死,可是怎么偏偏就那么巧,就这个时间点病死了,贺岁愉仔细调查了一番,果然其中有不可说的内情。
何书翠滚烫的热泪从眼眶中奔涌而出,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落到贺岁愉的手背上。
泪水滴落到她小臂上的伤口处,淹湿了黄色的药粉,浸润到里面血色的伤口,但她浑然像是不觉得疼似的。
黑夜中,小女孩低低的啜泣声从贺岁愉怀里传出来。
贺岁愉心头酸涩,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背,以作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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