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琩自觉清醒了,便跟母妃提出要出宫回府。
武惠妃哪可能在这个时候让儿子回去,回去空落落一座府邸哪有在亲娘跟前照顾得当,便亲自去皇帝跟前求了个恩典,让寿王暂时居住在宫中。
就这样住了三个多月,李琩的精神果然比之前好了许多,逐渐也能跟兄弟们出去散散步,游游湖了。
这天他正和一母同胞的弟弟李琦在在御苑钓鱼,冷不防对岸走来了一群人,看服饰像是宫中的妃嫔。
李琩哪好多看,说起来宫里的妃嫔都算他的庶母,甭管多大都要避嫌。
他刚要走开,忽见那人群中个熟悉的身影,便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那是……”
李琦正收拾鱼竿呢,闻言顺着亲哥的目光看去,小大人一样地点头。
“那是右金吾卫兵曹参军杨国忠,他家两个姐妹前阵子刚刚入宫做了婕妤,也是他在御前指认了李瑶和李琚,为阿兄报仇的。”
“据说那杨家女之前在宫外便与父皇结识,杨参军从中没少帮着牵线搭桥,是靠着女人才能得了这官职呢!”
别看李琦年纪小,但他的消息源可比李琩灵通多了,跟着他母妃没少听朝野的八卦。
杨国忠指证李琚和李瑶这事儿李琩知道,李琩还挺感谢这位好朋友的。
毕竟当时的通道里漆黑一片,自己又被不明身份的人打得人事不知,便是父皇要问起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岂不是要白白受难。
但杨国忠出现在禁庭……而且还替同族姐妹牵线搭桥……
李琩忽然有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他下意识地走近了些,想要看清那几位宫装丽人的面容。
结果好巧不巧,其中一人也正望了过来,四目交汇之下,李琩心头剧震。
这……这不正是他的心上人……杨家的环娘吗?!
怎么……怎么她……她怎么会入宫了呢?!
是了,定然是她跟着堂兄入宫来看望姐姐,一定是这样的,她明明心悦于己,怎么可能成为父皇的妃嫔?
其实李琩心里也知道,这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托词,那明媚的少女已然换了妇人服饰,巧笑嫣兮,投向自己的目光中也完全看不出情谊。
这倒不是玉环薄情,而是李琩大病了一年,人瘦的完全脱相,已然不是当初那个玉树临风,潇洒矜贵的小王爷。再加上两边站立的位置隔着一座龙池,杨玉环压根儿也没认出对岸站着的人是谁,她只是单纯好奇地望了一眼,然后便很自然地移开了目光,听姐姐讲宫里最新的八卦了。
反倒是杨国忠认出了李琩,心虚地别过头,完全不敢跟李琩对视,还引着杨氏姐妹往相反的方向走,一会儿便隐没在亭台楼阁中,再也望不见了。
见他这模样,李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又羞又怒,心情剧震之下,“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随即便仰天而倒,双目紧闭,再不醒人事了。
第293章天下太平着呢
寿王一口鲜血喷出,便再没起得了身。
昏昏沉沉中,他不断念叨着“杨钊误我”之类的话,听得武惠妃肝胆俱裂,心痛如绞。
她反复盘问李琦那日他兄长到底在龙池看见什么了,小少年李琦答不出,又被母妃过于狰狞的面色吓得浑身发软,当夜便发起了高热。
也是苦了这小孩了。毕竟他一片好心陪着兄长钓鱼,怎奈两个人兴高采烈的出去,其中一个却是抬着回来,他怎能想到隔着一个龙池还会出事。
他年纪小,还认不全宫里的妃嫔,只远远看到一群宫人簇拥着游湖,但人家在龙池对岸根本没过来,他哥莫名其妙就吐血了。
两个儿子都是一病不起,武惠妃是一根蜡烛两头烧,全靠一股子心气儿在支撑。
她现在哪还有之前搅动京城的风光,人迅速消瘦了下去,容色憔悴到不能见人,唯有两只眼,幽幽的闪烁着精光,仿佛被逼入绝境的母狼,不顾一切地想要护住身后的崽子。
盛王李琦还好,这小孩只是受了些惊吓,喝了两副药就康复了。但寿王李琩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因之前公府球庄的骚乱伤到了根基,好容易恢复了些精神,这次又突遭情绪剧震,心神俱疲之下觉得了无生趣,身体状况自然每日俱下。
情急之下,武惠妃又找来了那位登州术士,但同样的丹药却对李琩毫无作用,他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气息一天比一天孱弱,连太医署的医正看了都开始摇头了。
郁气凝滞于胸,心结不解,药石罔医。
武惠妃牢牢记住了儿子口中的那个名字,命人细查宫中记录,很快得知那日在御苑游湖的正是新入宫的婕妤大杨氏和小杨氏。
此二女均出身弘农杨氏,大杨氏乃是小杨氏的三姐,父为蜀州一小官,早亡,姐妹两均是寄住在叔叔家,出身并不显贵。
大小杨氏的叔父乃是万年县司士佐,因协助祁国公修造公府球庄而得看重,杨氏姐妹经常去球庄看球。
大小杨氏还有个同族的族兄杨国忠,这人武惠妃印象很深,不单单是因为他之前是儿子的小跟班,更是因为杨国忠曾在大理寺指认李琚李瑶围攻儿子,在废黜太子一事中出了大力。
但武惠妃却总觉得公府球庄一案并非那样简单,杨国忠所述之事仍有疏漏,只是她为了给三王落罪没办法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