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只是,缘浅罢了。
昨日猛然见到臧行臧玉,在意识到他们就是未曾谋面的表哥表姐时,郗月明忍不住有了期待,忍不住开口搭话。同样的,也忍不住担忧,万一再遭受一次来自母亲家族的抛弃。
他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有理想有能力,大概不需要一个长在深宫的软弱表妹。
但郗月明忽视了,相依为命多年的兄妹二人,如她一样渴望故旧亲情。
臧行臧玉一左一右,将郗月明围在中间嘘寒问暖,恨不得把这么些年缺少的陪伴全都补上。倒是訾沭,被臧行一把扒拉到旁边,悻悻地挠了挠头。
天色已晚,四人便围坐在篝火前,一边吃烤肉一边叙旧。
“昨天只顾着想怎么解释害死你未婚夫的事,我都忘了,当年那事除了是为复仇,还是为了我的表妹啊!”
臧玉紧紧地搂着郗月明的胳膊,又哭又笑:“也算是峰回路转,能在这儿遇见你,我们也能跟父王和姑姑交代了。”
“以后有我们保护你。”臧行也凑上来,拍着胸脯承诺,“谁再敢欺负你,表哥替你好好教训他!”
这些年,他们也在尽可能地打听关于云郗国三公主的事。只可惜宫闱之内,能传出来的消息本来就少,他们又要掩饰行踪,应付来自臧清的围剿。在得知云郗和秭图要联姻时,才依稀察觉到,“三公主被宋贤妃收养爱护视若亲女”这事可能并不是真的。
臧玉心疼地看着郗月明,不知她在那人情淡薄的深宫中吃了多少苦。
他们从前流亡在外,无暇顾及,所幸筹谋到现在已经有了一战之力,那必然是无论无何都要保护好表妹的。别说宋贤妃和臧清他们,即便是訾沭,他们也绝不允许!
郗月明一直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露出一抹浅笑,附和着二人的话。火光映衬下的面容温婉恬静,她抱着膝,也在努力去靠近表哥表姐的世界。
臧行这边烤好了羊肉,立马殷勤地递上去。訾沭眼睁睁看着郗月明含笑接过,自己举着的肉串则被冷落,心中忍不住酸意泛滥。
他们兄妹相认其乐融融,自己却坐在一边没人搭理。訾沭气鼓鼓地咬着没人吃的羊肉串,数次想要插个嘴找找存在感,在看到郗月明的笑脸时,又硬生生忍住了。
……罢了!
臧行早就注意到他了,敛了笑容,有意无意道:“从前在云郗宫中受磋磨,好不容易离宫成婚了,我们做哥哥姐姐的也没在身边,没能帮你把把关。啊,真是可惜。”
訾沭闻言,立刻警觉地抬头:“本汗人都在这儿了,你还要怎么把关?”
臧行似乎终于注意到訾沭了:“哦,妹夫在这儿啊。”
“刚好,我请教一下。月儿人这么瘦弱,脚步又虚浮,你就没发现?没想着找个大夫来瞧瞧?”
臧玉也道:“是啊,我刚才也觉得妹妹好像身子不好,訾沭,你不缺她这一口吃的吧?”
“……”訾沭哑口无言。
郗月明轻咳一声,被亲人维护的感觉很好,但这个原因还真是让人羞于启齿。她张了张口,意图为訾沭解围:“我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的好妹妹,你可别这么纵容他。”臧玉眨眨眼,“也别因为担心我们而忍气吞声,在外逃亡听起来落魄,但这么多年了,我们不怕他。”
“就是就是。说起来行刺臧清的儿子也有他的一份儿呢。”
臧行过来附和:“当时他想都没想就要跟我们联手,又自告奋勇去云郗,说什么身陷敌营拖住他们,结果跑去假扮你的新郎了!我现在怀疑他早就盯上你了,故意除掉你未婚夫好自己上位!”
若说刚来时,他们还存了点寄人篱下休养生息的谨慎,但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大舅哥,那真是半点都不惯着他了。
郗月明掩唇轻笑。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么一天,夫君和亲人在侧,天地宽广,情深意浓。过去十多年的飘零挣扎,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归宿。
眼见訾沭被臧行臧玉堵得说不上话,她笑意不敛,忽然朝他伸手。
双臂伸展,是要他来抱的意思。
訾沭正在郁闷,见状愣了一下,身体倒是先一步动作,快走几步,一把将郗月明横抱了起来,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郗月明环着他的脖颈,亲密无间。转向臧行臧玉时,面上的笑意还未退却:“真的不必担心,我休息休息就好了。天色已晚,哥哥姐姐也早点歇息吧。”
见她这样说,臧行臧玉也只得点头了。
吃好睡好本来就是应该的,而且他们本就是担忧訾沭仗着身份欺负表妹,才想着敲打一下撑撑腰。眼下见他们恩爱,自然也没有刻意拆散的道理。
见他们点头,訾沭也不再迟疑,抱着人就开始往回走。
漫天星辉之下,訾沭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稳当。郗月明侧首,越过他的肩膀跟臧行臧玉告别,回头瞧见他坚毅的下巴,心间充斥的唯有宁静与安心。
于是郗月明主动靠近,埋首在他的颈窝里。
“这下你相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