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蛊山人,还有那些江湖高手,都在幽嵯岭做苦力,虽算不上过得好,但我也没杀他们。”陆裴笑得浅淡:“我要的是那些技艺医术,造福百姓的东西,却被门派拿捏把持,未免太过小家子气。”
“至于顾涯…”陆裴语气讽刺意味十足:“没了你,他就成了失了心魂的行尸走肉,空有武力,却无章法。让我对取他性命之事,毫无欲望,我已许久没管过他了。”
他闲散地继续泡茶,低垂眼眸似有睥睨之态:“我所图谋太大,你们所想要的在我眼里则是太小。顾寒舟冤案已翻,这之后我们的目的其实不冲突不是吗?未必就非得当了敌人。”
阿吀手心都快被自己抠破,陆裴太会迷惑人,心智不够清醒就会被他这种云淡风轻的温柔模样哄骗了过去。
“你不会以为你多高尚伟大吧!我就呵呵哒了!银杏那日被你无情打开机关落入水牢之后,我就不信她还愿意给你好脸色!你指不定是强迫她干什么!还说得模糊搞得像恩赐一样!你不要脸!就你这样你还想吃银杏做的菜!你算个什么东西!银杏倒八辈子霉运碰上你!”
被骂的人不疾不徐地解释:“如同雪崩之后我察觉到不想你死一样,银杏落入水牢那刻我也察觉到我不想让她死,还有…”
阿吀根本听不进去,说着又想起身砸东西。可惜陆裴不是顾涯,这一回手上一动直接点了她的穴道,教其动弹不得。
“就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小家子气!那本来就是别人自己的东西凭啥给你!凭你不要脸吗!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取之有道啊我靠!就你这样你还当皇帝呢!当了你以后也被人骂!”
“你还敢说顾涯笨!他是天赋点在了武学上!有本事你武功跟他拼啊!拿你长处比人家短处你脸皮是厚到家了!他性子是有点简单也比你心眼子长得像蜜蜂窝好!”
“我最烦你这种一句话拐八个弯的装货!要不是你这张脸长得好看你不就是个不负责任!两面三刀!心黑手也黑的小人!伪君子!你不就是想利用这些人和我做交易吗!你有能耐你自己把控全局啊!别打我主意!我呸!”
阿吀是真的吐了一口口水喷出去。
陆裴爱洁,蹙眉躲开后,不慌不忙地点了她哑穴,声音都沉了下来:“明媚姑娘,每每你如此,都让我很是心烦。你可以哭,但不可以闹,太粗鲁了。”
他取出帕子,低头擦了手上水渍,想到什么眉头皱得更紧:“张口污言秽语,当我是什么人?”
陆裴擦干净手指,不再多言,丢开帕子,就这么负手离去。
十月初九的天,又冷又寒。
一场雨下,冻得阿吀身批兜帽都瑟瑟发抖。
等穴道自动解开,她已是涕泗横流。
阿吀哭得不避讳人,趴在亭子里说桌子上哭得肝肠寸断,她是真的难过。
一想到银杏是个你若无情我便休的性子,真怕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华姨为了弟子恐也是不得不被迫将蛊山医术等尽数道出,陆裴不好糊弄,不压榨出所有来怎会罢休?
顾涯又要怎么办?
真就八个月都找不到她吗!
他到底还能不能救她了!
阿吀想过顾涯会被事儿绊住,也想过他一时半会儿没章法,更想过陆裴那货私下里各种找事儿阻挠顾涯,可她没想到人家都不管他了,他还找不到吗?
心下就觉得顾涯是故意的,她了解他,顾涯算不上智商多高,可他不笨,也不蠢。耗时耗力许久不得其法,只能证明他不想。
阿吀眼下已是将这点咬死,八个月啊!整整八个月!再多的事儿都处理完了!她发誓他这次不管理由多正当,她都不要再原谅他了!
于是乎,哭声更凄惨了些。
泪眼朦胧里,陆裴现身给她披了件大氅她都没躲。他又给她递了帕子,阿吀不接,他倒也耐心地弯身给其擦了眼泪。
阿吀是哭得没力气了,将脑袋转了个方向,不想理会陆裴也不想看见他。
天色渐暗,晚风也起。
亮起的灯笼没添多少暖意,反而将一副初冬园景衬托得更为孤寂萧索。
阿吀跟个小孩儿一样趴着耍赖,陆裴是有些新鲜道:“为何聪慧与稚嫩在你身上并存,却不让人觉得矛盾突兀?”
他语气有些探索意味:“你想要什么?荣华富贵?还是权利?还是美貌男子?这些我统统可以给你,只要你愿意为我所用。”
“你别搞笑了,你怕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给我荣华富贵和权利,吹牛皮的功夫你练得还挺好。”
阿吀无情拆穿,吸了吸鼻子嘟囔:“西丘的局面你想必看得清楚,找到我无非也就是想试试能不能有什么明面上顺理成章上位的法子。要么就是利用顾涯作什么文章,我明白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帮你的。”
她正了身子,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来我自认没那么大本事;二来你志向远大,以你的本事心计薄情程度,当西丘皇帝对你来说也没有很难吧?你奶奶你都不要了,这会儿好讲究什么呢?瞧你那意思典型的想要一统天下呗,大不了你死了以后也立个无字碑,功过自有后世评说。”
静默半晌,无人言语。
陆裴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什么叫做‘也’?”
“你管那么多干嘛!”阿吀哼了一声:“你让银杏来见我,不然就让我去见银杏,否则我就跳河!”
“此庄无河,池塘流水深度约莫你小腿高度。”陆裴弯身,去看她脸上泪痕,他笑意若有无无,难以捉摸其真实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