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杂役两百年一换,每个被换下的杂役弟子都能收到下半辈子吃穿不愁的灵石和丹药,今日正是她轮换之日。
天边响起清脆悠扬的鹤鸣,是运送弟子下山的鹤车即将启程。
宁汐走上前,从他手里接过那枚补好了的乌龟灵灯,粗褐的麻衣与月白锦缎衣袖一触即分。
她礼貌道了一句谢,然后转身往外走。
【慢吞吞,你到底还要不要走?!】卫书在玉简里咆哮。
仙鹤振翅。
【对不起,别等我了。】宁汐关掉了传音玉简,她突然转身,朝着没有点灯的檐下跑去。
大师兄还坐在那里,膝盖蜷曲,双手抱着脑袋。
听见动静,他讶然地抬起脸,眼睛在灯笼光下显得亮晶晶的。
“送给你。”宁汐把那只呆头呆脑的小乌龟灯笼递给他,像是心里落下一块沉甸甸的巨石,情不自禁地咧嘴笑了,“以后不用偷偷跟在我后面了,如果有话想和我说,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裴不沉脸上的慌乱被灯光明晃晃得照亮,想要笑,但只是抽了一下嘴角:“你怎么知——”
“我知道的可多了。”她在他身边坐下来,他们的裙摆重叠在一起,“我还知道每晚跟着我回家的那个人就是大师兄,我丢掉的手帕也在你那里,你还有一间密室,里面装满了你亲手画的我的画像……”
然后她就滔滔不绝说了一晚上。
再然后他说了喜欢。
再再然后她吻了他。
再再再然后他们成了亲。
最后他们抵达了这里,鬼山怒涛,同样崩裂而无望的结局。
天啊。
……
【回溯】
……
【回溯】
……
【回溯】
……
无数次回溯,一切重蹈覆辙。
可是她想见他。
蝴蝶翅膀越扇越快,它们掀起了巨大的风暴,跨越海洋,将她的大脑也搅动成无数碎片。
每一次见他,都为她带来崭新的、累赘的记忆,它们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沉重,挤压、扭曲她的每一根神经,像是趴满全身的水蛭,她捏爆它们,于是自己的血滚烫地迸射出来。
“大师兄,你送给我的发带呢?就是红色上面绣着一只乌龟的——”她问出口,才记起来这一次回溯的时间节点中他还没来得及送自己发带。
她在裴不沉莫名的视线中,吞了一口唾沫,尝到自己胸腔里的血腥味:“……是我记错了。”
有时候,她记不清在哪里曾经遇见过他,也弄不清他曾经在何时吻过自己,回溯逐渐开始扭曲畸变,轻微的不同堆积重叠,大师兄的拿手菜从素面变成了红烧肉又变成了糖醋排骨,他剑柄上挂着的晴天娃娃从笑脸换成哭脸又换成没有表情,面目模糊地嘲笑自不量力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