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白费功夫了,蛰月,我实话告诉你吧。”
“北境王昨日就已经死了。”
雨中,蛰月漆黑的瞳孔几乎缩成了针尖般大小,她启唇嗫嚅道:“什么?”
“北境王已经死了!死了!”朱谷立陡然提高声量,冲蛰月大吼。
蛰月怔在原地,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北境王虚弱却执着的模样。
那是他们见的第一面,却没想到亦是最后一面。
像有把铁锤轰然砸向头顶,无比清晰的钝痛自头部迸发出来,蛰月单薄的身子在风雨中晃了晃,几乎在一瞬间失声。
……北境王死了?
霎那间,蛰月迈开腿,顺着被记忆模糊的路线奔走在暗无天日的牢房。
阴暗潮湿的狭小空间,一股势不可挡的寒凉顺着脊背蔓延至四肢百骸,冻僵了到嘴边的呼喊。
蛰月顿在夜揽雪几步开外,脑中一片哗然。
一切都晚了……
少年眼里空茫,没有焦距,像被抽走灵魂的行尸走肉,只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向前走着。
他走得很慢,银灰色的眸子剧烈颤抖,深深倒映出角落里那具冰凉无声的躯体。
无数种感情揉杂开,织成密密麻麻的漩涡,弥足珍贵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却成了现在最大的讽刺。
夜揽雪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蛰月的双眼涣散失焦,仿佛被吸走了所有色彩,只剩灰白一片。
“为什么?”
“……”蛰月开不了口,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什么东西在此刻轰然倒塌。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我们做错了什么?”
沉重的嗓音像是来自深不见底的谷底,蛰月呆愣在原地,四目相对,无法描述此时此刻夜揽雪的表情。
迷茫的、彷徨的、痛苦的、愧疚的、后悔的,自嘲的……
“……对不起。”蛰月说。
喉间挤出几声含糊的冷笑,夜揽雪倏然失去力气,毫无征兆地跪倒在地。
蛰月上前拉住他,这才发现他身体滚烫。
猩红的液体从鼻腔内迫切溢出,夜揽雪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颤抖的手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呜咽。
此刻,多少的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蛰月蹲下身子半抱住夜揽雪,右手紧紧握住他的左手。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啊……”夜揽雪呼吸困难,一直重复这句话,声量越来越弱。
悬在半空的手伸出又收回,他想要握住北境王宽大的掌心,却又害怕触碰到那一抹死亡的冰冷。
“父王……”皲裂的嘴唇翕动,夜揽雪艰难地吐出熟悉又陌生的字眼。
“醒醒……”
“对不起,儿臣来晚了。”
有眼泪落在蛰月的手背,她垂眸看向夜揽雪,缄默不言。
强烈的情感抽走了仅有的力气,意识混乱不堪,痛苦灼烧着胸膛,夜揽雪闭上沉重的眼睛,虚弱的呼唤趋于消散。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地牢,回到这所破败的宫殿。
几年的期冀与等待功亏一篑,他再也没有父亲了。
他还能回故乡吗?
他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母亲,弟弟妹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