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脸色苍白的谢幼训,王令淑心头更笃定了这个念头。
她盼着谢幼训——
岁岁平安,长命百岁。
王令淑离开谢幼训的住处时,月已过中天,整座谢宅只有檐下的灯笼尚且亮着。她孤身穿过重重花木树影,绕到了自己的院子,推门进去。
玉盏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没有守夜的仆妇。
她自己换下脏衣裳,随意擦洗。
折腾了几日,王令淑终于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迟来的疲倦几乎淹没了她。
王令淑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傍晚十分,虽然浑身难受,却还是起了身。玉盏仍然不在,日常服侍的粗使仆婢倒是都还在,王令淑让她们为自己烧了热水。
烧热水的功夫,她自己研墨提笔。
王令淑写了一首韵脚不算工整的诗,折好,放在香炉前熏了半刻钟。
如此才洗漱完毕,换上熏了香的干净衣裳。
王令淑取回写了诗的纸张,放入袖中,便朝着谢凛的院子行去。到时,天边斜阳已经坠入天外,薄薄的夕照衬得院子越发清冷。
谢凛此人疑心甚重,身侧不爱放多少人伺候。
王令淑径直进去。
不出意外,谢凛坐在窗前看书。
大约是刚刚日暮的缘故,屋内尚未点灯,他微微蹙着眉,凝神借天光看手里的书册,认真到没有察觉她进来。
王令淑自己点了盏灯,放在窗前的几案上。
谢凛仍未抬头。
她自顾自在漆案前坐下,找了本书翻。
如今的王令淑心静不下来,看书反倒成了难事,她其实是胡乱翻翻。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凛朝着她看过来,视线落在她手上,语气淡淡:“我记得你看不懂农政。”
王令淑忽略掉话中的讽刺。
她放下农书,温声说道:“少寒,郎中与你说我还能活多久?”
少寒是谢凛的字。
她嫁给他的时候,谢凛正是冠龄,可他偏偏既无父亲也无老师。族中倒是有不少才学渊博的长辈,奈何这些长辈的眼睛是从不屑往低处看的,自然不会费神为他取一个表字。
王令淑旁敲侧击过许久,给他取了这个表字。
她没想太多。
只觉得谢凛的名字太冷,听起来怪孤清的。那便取一个表字补一补好了,少寒,稍微寒一下好了,马上又是温暖的好时节。
其实如今想一想,于谢凛来说此举是羞辱。
旁人的表字都是位高权重的师长所起,提起时,还能装作不以为是地报一报师门家门。而换做是谢凛,大概是不好意思说,自己的表字出自妇人之手。
但这么多年,也没见谢凛换……
姑且就这么喊着吧。
“谁跟你说这些?”谢凛攥书的手有些紧,凝眉盯着她,“还是说,你来我这里发什么疯?”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得很。”王令淑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她语调也变得很温柔,就像许多年前一样,“我不大放心岁岁。”
谢凛没出声。
王令淑轻声:“马上就是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