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湄将袖袍放下,遮住左手臂上的伤口,嘴唇微微泛白发干,脸色微白,起身向前。
匕首早被清洗干净放回鞘中,萧观赶来路上,她将匕首收回匣子内,让汀芷先放回去。
萧观站在凉亭外,金色的阳光照在身上,犹如镀上一层金身,贵不可言。
“裕王可有事?”宋湄询问,今日父母具在,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必定知晓。
萧观知道时间紧迫,他一定要知道他想知道的,“手给我。”
“?”男未婚女未嫁,如此不可理喻的要求,你自己听听合理吗?
她紧张的将双手藏在身后。
“宋娘子,请将手给我。”
萧观眼中情绪急切,像是在请求。
“男女授受不亲,这不合礼法。”私下见面已然不妥,她刚想继续措辞拒绝,右手就被倏地抓住,“诶!你——”
没等她反应过来,袖袍就被他掀起,堆在臂弯处,纤白的小臂莹润如玉,一颗朱砂痣印在内侧,鲜红似血。
错了错了,萧观懊悔。
因为太过紧张抓错了手臂,方才他幻痛的分明是左手。
宋湄又羞又气,用力甩开他的手臂,脸颊涨的绯红,“你干什么!”
“我……”没寻到他想要找的,他脑中思索应答之话,视线落在她的左臂上,脱口而出,“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在萧观的注视下,宋湄步步后退,不知他今日抽什么风,还是又添了看人手臂的癖好?
身体撞到凉亭的柱子,她下意识伸手扶了下,左臂用力的一瞬,痛的她眼眶湿红。
观察宋湄,虽然衣袖被卷进内侧,遮住了大半,但不难看出晕开的血迹,她左臂定然受伤了。
猜测被证实。萧观的马车抵达左相府,管家迎上前来,代为通传。
书房内,一向端庄温语的宋夫人声量拔高,情绪激动,“你最初选这三人时我就不同意,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你因知道阿湄娇纵不堪,所以故意选低门小户相看,为的就是日后好拿捏。”
“阿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
其中缘由有无法言说,左相只能温言相哄,“夫人,我们阿湄自然是最好的,流言之所以被称作流言,就是因为未被证实,聪明人是不会听信的。”
“不会听信?那这满街的传言又是从何处来?”
道理她都明白,可她怎能任由女儿名声被诋毁?
“我立刻派人去阻止流言,最迟明早绝不会有人再谈及此事!”左相喊人进来,吩咐下去。
宋夫人被气的心口疼,单手撑在桌面,看着他满目失望,“阿湄她那般好,论湄貌、论性情、论家世、论学识,都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温柔娴雅、知书达礼,又精通律学,你为何不选高门望族、世家公子,选那几个初入官场的寒门书生?”
左相继续劝说:“娢娘,高门多纨绔,世家多龃龉,阿湄心思纯良,我不愿她沾染半分,择个初入官场的清正直臣,家中亲员简单,有我护航,官场前途无量,来日未必不能位列权臣公卿,眼光要放长远。”
宋夫人本名崔娢,自从嫁人后,甚少有人提及她的名字,就连她自己都差点忘了。
她自嘲一笑,曾经就是因为家中长辈眼光长远才选的他,阿耶在朝中处处帮衬,他却在阿耶被迫致仕归乡后,落井下石,靠着打压崔氏族亲,坐上这权臣之位。
崔娢对他失望透顶,嘴角微微下垂,眸中失去光彩,唯余茫茫。
“宋淮远,虽说你择了三人让阿湄挑选,一个年岁大,一个鳏夫,不就是想让她选那王元济,此人有何长处?得你如此看重?”
“他是今岁的新科状元,难道不够好吗?”左相反问。
崔娢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向前一步,“你我夫妻二十余载,我尊你信你,可你为何不能尊我信我呢?”
“你同我说实话,心里究竟有何成算?”
“旁的事情都可以依你,婚姻大事关乎阿湄终身半点马虎不得!”
步步紧逼之下,左相长叹一声,只得无奈道出:“陛下龙体欠安,储君未立,燕齐二王前朝后宫都在牟劲较量,大小官员各为其主,分流逐派,我选的三人,都是无派系的正直忠君之臣,无论朝堂动荡与否,都必定能保平安。”
“我只是希望,阿湄能平安康健,一生无忧。”
几番挣扎后,她示意汀芷去翻找,柜子顶端寻出一只木匣,捧到她面前,匣内是一把镶嵌红宝石鎏金云纹匕首,是萧观送她的。
她记得,这是让她不要乱说话的威胁。
再次触碰匕首上冰冷的宝石,像是前世失温的婚姻,触之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