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直身踏下马杌之前,那人原本漆冷深黯的眸子蓦地一停。
像是失了神,谢清晏僵望着马车前——
原来戚白商不曾随医馆众人离去。
她就披着狐裘,站在灯火阑珊里,像是仰头看过了天上的烟火,此刻听见身后那人忽然无声,才缓缓回过头。
“我想过了。”
戚白商清声,仰脸对着他:“见死不救,我确是于心不忍,但以身饲虎,也不行。”
“……”
谢清晏喉中干涩,竟是没能第一时说出话来,像陷入无边荒漠间濒死的旅者,他死死盯着她,直至声音低哑,“那要如何。”
“救一半,可以么?”
戚白商有些迟疑道,“我不知你心病根由,想来你也不会说。但我会尽我所能,将你从梦魇里拉出来,叫你不要整日寻死觅活。”
谢清晏深望着她,一步步走下马杌:“只肯将我拉上来,不许吃你,是吗?”
戚白商有些警觉他的靠近,更被他的用词恼到,但还是轻点头:“算是…吧。”
“我上来以后,你还逃得掉?”
她蹙眉,本能起了些斗意:“不试试怎知道。”
“……好。”
谢清晏停在她身前,喉结缓慢沉了下。他低垂下眼,长睫遮过了眸底粼粼的潮意,慢慢牵起戚白商的手,握紧。
像是抓住了万丈悬崖前最后一根绳索。
他于这世间最后一点牵系。
“我试。”
“……”
戚白商一怔,低头去看他握住她的手。
不等她想透此刻心绪。
“姑娘!”身后忽传来急声。
戚白商下意识从谢清晏掌心中挣出手,藏于身后,她回头看去。
来报信的是医馆的学徒珠儿,气喘吁吁地扶着膝道:“象奴……象奴发病了!”
“什么?!”
——
回医馆的路上,戚白商听珠儿讲了来龙去脉。
医馆的学徒姑娘们多是第一次来上京,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的弛禁夜景,故而今夜医馆关门之后,她们便约好了一同出门游玩,还带上了象奴一起。
原本是平安无事的,直至她们游玩累了,准备回医馆,城东忽然放起大片的烟火来。
夜里霞色漫天,姑娘们都被这美景震撼住了。
而象奴,也就是在此刻发的病。
“你是说,她是在看了烟火之后才发病的?”戚白商踏过妙春堂的前门,若有所思地问。
“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珠儿挠头,“印象里,刚开始烟花绽开,声音还吓我一跳,但象奴好像很开心,并没有什么异样……”
“姑娘来了。”
内堂,守在病榻旁的巧姐儿起身,接话道:“珠儿说的不错,象奴起初并未受惊,是在烟火鼎盛时,才忽然惊厥,跟着昏倒的。”
戚白商颔首,并不多言,她上前在榻旁落座,一边给昏迷的象奴察面脉诊,一边问:“其他人呢?”
巧姐儿无奈:“葛老嫌她们吵闹,将她们赶去后院了。”
她说着话,一抬眼就瞥见了屏风旁,那道清挺峻拔的陌生身影。
“姑娘,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