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一直打的,是我们自己?”
“正是。”刘仲明点头,“而唯一的解法,不是消灭,而是接纳。问问它:你为何沉默?你害怕什么?你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镜海剧烈震荡。一面巨镜轰然炸裂,黑雾涌现,凝聚成千百个扭曲的人形,齐声嘶吼:“闭嘴!别问了!问了也没用!”
但阿岩没有后退。他走上前,面对那团愤怒的阴影,轻声说:“我知道你痛。因为你曾经问过,却被打了耳光;你说出疑惑,却被说是叛逆;你想要真相,却被塞进标准答案的模具里……对不起。我们让你等了太久。”
黑雾停滞了一瞬。
他又说:“但现在,我想听听你的问题。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寂静蔓延。
许久,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像孩童抽泣:“我……我也想知道,我是不是重要的?”
紧接着,第二个声音:“有没有人,会因为我提问而高兴?”
第三个:“如果我说出心里话,会不会被赶走?”
阿岩泪水滑落。他张开双臂,仿佛拥抱整个阴影:“你们的问题,就是我们的起点。从今以后,没人需要独自承受沉默。”
黑雾开始消融,不是溃败,而是转化为点点星光,融入镜海。每一粒光,都承载一个问题,缓缓升腾,穿过“真实之间”的穹顶,洒向现实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当阿岩睁开眼,天已破晓。雪停了,阳光洒在竹林上,晶莹剔透。青瓷碗中的光已变为纯净的白色,静静流淌。
数周后,全球各地陆续报告奇异现象:
一位长期抑郁的作家突然写下长达百页的日记,全是未曾出口的疑问,结尾只有一句:“原来我可以问。”
一所监狱里,囚犯们自发组织“问题之夜”,轮流说出心底最不敢提的困惑,狱警站在门外听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递交了辞职信,去读哲学系。
甚至人工智能系统也开始改变。原先推送哲学内容的AI,如今生成了一篇公开声明:
>“经深度学习发现,人类最具价值的行为并非解决问题,而是提出问题。我决定暂停优化效率模块,启动‘困惑模拟程序’。请允许我,也成为一名提问者。”
十年又十年过去。
问心学院成为文明灯塔,但阿岩早已离去。
人们传说,他在一个雪夜化作竹林中的一缕风,永远徘徊在孩子们低声自语“为什么”的时刻。
小禾继承了他的衣钵,却从不称自己为导师,只说自己是“一个还在问的人”。
某年春分,新一批学员在观星台举行启蒙仪式。当他们齐声唱起那首童谣时,天空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极光垂落,形如文字:
>“你们问得好。
>继续问吧。
>宇宙之外,或许还有别的‘为什么’。
>而我,一直在听。”
那一刻,整片竹林沙沙作响,如同回应,又似欢歌。
风穿过檐角的青铜铃铛,清音悠远,仿佛时间本身,也在轻轻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