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将军府
一名身穿铠甲的男子跪在地上,额头被硬物砸破了一个洞,鲜血汩汩从额前流下,划过眉毛、眼睛和他紧抿的嘴唇,这是名四十多岁的汉子,方脸,粗眉,脖子上有个硕大的疤痕,应该是早年受了严重的刀伤,疤痕从脖子延伸到锁骨。
受了如此重的伤势还能活下来,显然是个狠角色,可是此刻这名男子却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眼睛看着地面上碎裂的茶碗,任凭鲜血从额头不停流下,流进眼里,却不敢伸手擦拭。
摩易坐在上首,手里同样捏了个碎裂的茶碗,碎瓷狠狠扎在他的手心,血啪嗒啪嗒往下滴落地面,此时他却一无所觉,双眼只紧紧盯着前方一个打开的盒子,里面是个染血的包袱。
那是他儿子的首级,刚刚由霄蔺派人从凉城送过来。虽然此前他已收到密信,但是亲眼所见却抹杀了他心中仅存最后一丝侥幸。
一名佝偻着背的白发老者正站在那个盒子前,此刻他双手颤抖,小心翼翼的捧出那染血的头颅,拨开被血污纠结在一起的长发,一张阴狠的男子面貌显露出来,正是摩靳。
身后传来一身抽气声,老者捧着人头的手抖了抖,身后那人隐忍着发出一声低沉但坚定的嗓音:
“验!”
老者可以感受到身后之人压抑的怒气和恨意,他不敢大意,今日若验不出来个所以然来,不止他,连同他一家老小六口人,恐怕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人头的手感沉甸甸的,入手软绵,皮肤因无血液自然呈现一种惨白的松弛感,混着些微腐烂的腥臭,手中血液脑液混合在一起的黏稠感,让人无端端感到一阵的恶心,这人头,显然已经死去有些时日了。
他验了几十年的尸,从未如今日这般,对着一个死人的头颅感觉到深深的恐惧。
老者收殓心神,仔细又专注地检查了这颗头颅的眼睛、喉咙、鼻子、耳后,即使是干结着血块的脑后也被他用手指仔仔细细地摸索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任何的外伤。
他将头颅翻转,看到了断裂的喉骨和已然有些风干和萎缩的脖颈肌肉。断裂处干净利落,平滑流畅,显然是被人用利器一瞬间切断所致。死者的眼球已经发白,但是看得出来死时表情凝固,有茫然和不可置信,这场胜负应该是在一瞬间就已决出。
老者又从袖口抽出一根银针,试了,并未有毒素反应。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下喉骨的断口,呲的一声,那喉骨处竟将他的手指划破了一道小口,有血珠沁出。
验毕,他颤颤地转过身来,说着验尸的结论:
“伤口光滑平整,这位是被高手用利器瞬间斩断头颅毙命。”
“什么样的高手?”上首的男人低沉着嗓音问到。
“小老儿,小老儿,不,不知。”老者害怕地发抖,见上首之人似乎要发怒,忙紧张地道:“但是,此人剑气仍残留在尸体断口处,即使过了这几日,断口仍锋利异常,触之即伤,一般的人必定做不到。怎么、怎么也得是武林中超一流的高手。”
话说完,上首那人久久的沉默,老者心惊胆颤,一时更是不敢言语,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他害怕那人对他验尸的结果不满意,一开口就会要了他的性命,又怕涉及到什么机密,全家会跟着遭殃,一瞬间,老者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让他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响起一个声音:
“将军。”
上首的男人挥了挥手。
“你下去吧。”那个声音又说道。
老者如蒙大赦,忙行了一礼,转身走去大厅,被门外的夜风一吹,他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衫不知何时已被汗浸透。
屋内,李泉走上前去,将摩靳的头颅用布包好,又轻轻合上了盖子,隔绝了摩易凝固的视线。
“将军,逝者已已。”
摩易盯着那装着人头的箱子,咬牙切齿地道:
“付清玉!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将军,难道,少将军真是付清玉杀的?”李泉问道,陛下送摩靳将军首级来的使者却说是被逆党所杀。
“哼!她若不是做贼心虚,怎么不回她的隆城,要躲到凉城里去?!以为藏在凉城我就不能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