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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珍的计量单位是步，按她的话，蒋旭初走了二十多步，过了六家店，抬头一看，果然到了丽珍花店，老板坐在木椅上在看报纸，见人来也不打招呼。

蒋旭初落得个自在，花店里插着各样的鲜花，她们灼艳饱满地盛放着，好像这里不是花店，而是一片花野。

楚芳萍也喜欢花，富太太都有或这或那光鲜亮丽的爱好来打发时间，不论何时蒋旭初回到家，家里各处永远开放着鲜花，少不了远道而来的新鲜花种，几小时前还挂在国外某个农田的花枝上。

楚芳萍说过：“新鲜的花是有精气神的，这样的花才讨人喜欢。”

蒋旭初那时在青春期，正是爱顶嘴的年纪，加上他本身就是叛逆的性子，说话更是难听。

他双腿张开坐在沙发上，玩着游戏掌机，讽笑道，“再新鲜的花摘下来也死了，多可怜，花是植物的器官，你们这些爱扯别人重要器官的变态。”

楚芳萍拿着剪刀修剪花枝的手一抖，花苞骨碌碌地滚落下来，她的脸全黑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没有浪漫细胞的男孩子，以后不要叫我看见你买花送给女朋友，我看一次嘲笑你一次。”

“切——”蒋旭初的心神全在游戏上，变声期涩哑的声线斩钉截铁地响起：“我才不会，你趁早死了这个心吧，阿姨。”

啪——

蒋旭初看过去，大爷的手拍在自己脸上，他皱着眉头，抖落掌心的死蚊子。

蒋旭初看着半空中缓缓飘落的蚊子，再看满店面的鲜花，越看越觉得脸隐隐地泛着疼。

他视线转了一圈，都无所获，花朵成束成束浸在清水里，叽叽喳喳地叫着：

“我才不会！”

“你才不会！”

“他才不会！”

蒋旭初头疼。

忽然，他的目光被角落里的盆栽吸引了，百合袅袅婷婷地立着。

蒋旭初看到百合，仿佛看到了姐姐。

“大爷，这个卖吗？”蒋旭初礼貌地问道。

大爷抖了抖报纸，一束百合从报纸下面，小心地探出脑袋，“卖。”

蒋旭初抬起来盆栽，“我说的是这一盆。”

大爷：“……”

“不卖，”大爷吹胡子瞪眼地瞧着他，“这我自个儿养的，你要百合这店里多的是，非要我这盆做什么？”

蒋旭初：“送给女朋友，就要盆，不想要束。”

大爷：“好感动。”

蒋旭初：“卖我了？”

大爷：“不卖，我要留着送你大娘。感动吧？”

蒋旭初：“丽珍？”

大爷：“嘿，你这小伙，没大没小。”

蒋旭初：“等着。”

“你叫我等我就等？”大爷头上直冒气，“多少钱都不卖，惯着你了？”

过了会儿，大爷窝窝囊囊地说：“连盆带花，三十。”

丽珍瞪了呆头鹅一眼，大爷脸冲着墙上出气，“二十！”

站在双手插着腰的丽珍后面的蒋旭初走出来扫了码，“谢谢丽珍姐。”

丽珍痛快地哎了一声，大爷嘟囔，“都多老了还姐，这小伙再帅也是个瞎子，凭什么喊我就是大爷，我还比你小两岁。”

蒋旭初出去店门，才付了款。后面传来大爷的求饶声，哎哟哎哟，我知道错了大姐，你不是我姐，你是我祖宗成了吧？

机械女音播报着的“支付宝到账九十九元”被淹没在其他的声音里，他们就这样闹着笑着相互扶持着，淌过大半辈子。

蒋旭初低头看花，花枝轻轻摇曳。他笑了。

买完花，也才四点半多，距廖星情下班还要一个小时，校门口有花坛种了榕树，蒋旭初也不嫌脏，抱着花盆一屁股坐下来。

廖星情就职的中学正对着一所小学，这个时间，正好小学生放学，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蒋旭初坐下的时候，人已走了大半，廖星情估计在上课，还没回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