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祁悠然的声音很轻,眼底是一片自暴自弃的灰败,“别再来了。算我……求你。”
顾濯终究是没能再说什么,沉默地转身离开。
一场高热来得又凶又急,待彻底痊愈,祁悠然瘦得只剩伶仃的骨头了,仿佛一阵稍重的风,就能将她吹散了架。
去别院休养的事,突然被搁置下来,不再被提起。
她的人,乍看之下,与先前无二,也是如常走动,起居照旧。只是那点活气,似乎被那场高热彻底蒸腾尽了。
她变得更静了。常常枯坐着,眼神定定地落在虚空,在尘世里耗着光阴。
她开始刻意地、不着痕迹地避开顾濯。
这日,许伯如常打点着府中琐碎,却讶然发现,祁悠然竟立在廊下,似要出门。
她显然是精心梳妆过的,胭脂匀净,发髻妥帖,却也难掩疲惫。
“郡主可是要出门?”许伯上前,小心翼翼地关切道。
祁悠然望着老人眼中那片真切的暖意,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点了点头。
门外正是喧闹的春日。繁花似锦,开得没心没肺,蜂蝶乱舞,搅动着满世界泼辣辣的生机,灿烂的光几乎要灼伤人眼。
祁悠然的目光却茫然地掠过这片浓烈的春色,声音轻飘得如同梦呓:“许伯,你说……我还能回头吗?”
话音刚落,她自己倒先低低地笑了起来。
。
松风楼,果真名不虚传,祁悠然甫一进门,便闻到了馥郁的食物香气。
气味是活的,载着世俗的欢喜与富贵的慵懒,足以勾动任何凡人的馋虫。
奈何此刻,她实在生不出一丝胃口。
她径直上了楼,推开了那间临窗雅阁的门。
温颜早已端坐其中。一身竹青色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白得没有一丝烟火气。纤纤玉指闲闲地拈着茶盏,对着窗外淌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小口啜饮着。姿态娴雅得过了分,连那氤氲的茶雾,都仿佛格外眷恋她周身那份刻意营造的宁静。
见祁悠然进来,她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是精心计量过的、不多不少的温婉。她不疾不徐地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轻轻推至桌案对面:“郡主近来瘦了许多。”
“你递了拜帖,到底有什么事?”祁悠然没理会她的惺惺作态,开门见山。
“同晏川和离吧。”
祁悠然短促地嗤笑一声:“你就没有别的话术了吗?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一句?”
温颜依旧笑着:“我知道的,只要你想,总归是有法子的。”
“难为你了,”祁悠然的目光在她精心描画的眉眼和那身价值不菲的衣裙上冷冷扫过,“为了攀上权势,这般费尽心思。温家有你这么个女儿,真是好福气。”
温颜顿了顿,她垂下眼:“……就不能是,我心悦于他么?”
茶雾中,她的神色看不真切。
祁悠然也不在乎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省省你这套。既说我来了才不后悔,那便亮亮你的底牌,我这一趟,能得着什么?”
温颜维持着笑,只是那笑意无端染上了一些促狭。
“家父早年有幸得了一味奇珍,名曰‘血参’。此物性极温补,传说有续命回魂之效,于寒邪侵体之症,尤见奇功。”
祁悠然一顿。
温颜的笑意更深了,带着洞悉的残忍:“晏川身上那点寒毒,若得此参为引,辅以良方,痊愈当非难事。真正令人忧心的,是宁王殿下……如今该称陛下了。他那先天带来的弱症,根深蒂固,缠绵经年,血参虽好,恐也只能稍作缓解,无法根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