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大开着,屋内并未置冰,和挥府内的凉爽不能同日而语。屋子正中摆放了一面纱屏,过了一会儿,纱屏后有幽幽的声音传来:"挥大人求见,不知有何贵干?"
挥打了个激灵,忙站了起来,拱手回道:"多日不见,夫人最近可好?"
"有劳大人挂心,我一切安好。大人可有要事?"
"是和最近庆牙攻于余丘,乘机作乱有关的。"
"若是国事,大人可直接向大王呈报。何须来告诉我一未亡人?"
"夫人,如今形势错综复杂,稍有不慎,朝堂翻云覆雨就在顷刻。挥不敢造次,故来求夫人的主意。"
原来庆牙作乱不假。攻打于余丘只是掩护,他借机把自己的兵在曲阜城外操练起来,前些日还带了重礼,几次登门求见挥,目的就是试探挥的立场。可挥的立场,朝堂上下无人能够猜出。
同上台以来,挥几次要辞了国相一职,最后同准许了挥的请求,但仍保留了他大将军的名号,他手里的军权也依然不变。
一般新君上位,都要改头换面,安排自己倚重的心腹。同如此安排,也算是对挥的一种示好。庆牙若要对同取而代之,挥的立场至关重要。
可惜庆牙几次求见,挥都避而不见。他倒是见了另外一个人,齐国的公子纠。
前年彭生因射杀鲁君允被当众处死,过了不久,彭生的母亲鲁夫人也病逝了。鲁夫人本来年事已高,这些年随着芷若外嫁,老齐王去世,她的心思早只在彭生和纠身上。
纠常年不在宫里,彭生就成了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当彭生被处死,还是以射杀鲁君这样的名头,鲁夫人似被抽空了最后一丝真气,很快便病如山倒,两个月后就病逝了。
当年宫里盛宠不衰、二子一女又背靠鲁国的鲁夫人,最后就这样默默死去了。诸儿念着彭生的情,特意升了纠的官职,谁知却被纠一口回绝。
这些年他起起伏伏,从早年有心夺嫡到被边缘化,彭生的死让他对自己的身份灰心厌恶到了极点,齐国虽然是他出生长大之地,他却不再有任何眷恋,待过了鲁夫人的一年守孝期,他便离开了齐国,直接去了鲁国去投奔了芷若。
幼年时他和芷若不和,但如今芷若是他在世的唯一亲人,早年的不快早被血缘冲淡,芷若见到纠也是激动万分,这两年彭生和母亲接连去世,她却没有回齐国。
一是这两年齐鲁关系陷入冰点,母亲去世的消息传来时,挥根本不提让芷若回齐奔丧一事;二是她这些年在挥的府上的地位,也一再地衰减。她虽有一儿一女,儿子虽是嫡子,之前被封了文官,从来没有上过沙场,也未得到挥太多重视。
这些年挥陆陆续续又娶了几房妾室,和芷若的关系只剩下相敬如宾了。生活在芷若这里是一潭死水,是纠的到来打破了这潭死水,他们二人同样不如意,尽管一个养尊处优,一个饱经风霜,血缘让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亲近。芷若甚少求挥什么,但纠的到来让她甘愿低头去求丈夫在鲁国为纠安排一个职位。
令芷若意外的是,这事对挥轻而易举,但挥没有立即应承下来,而是说和大王商议一下。
挥想得要复杂的多,纠哪里是普通的公子?又可随便用一个职位填塞?他是当今齐王的亲兄弟,当年也是王位角逐者之一。
如今的同年少不经事,庆牙多次想他示好,纠又前来投奔,齐鲁关系破朔迷离,自己的天平究竟朝哪一方倾斜,不仅关系到自己的命运,也关系到鲁国的命运。
不知为何,左右摇摆时他想到了婉,他已经几年没有见过婉了,如今突然想起她,心中竟有莫名的烦躁升起。他妻妾成群,府内有各色美女,可像婉那样的胆识和姿色,他再未见过。她是众人口中的红颜祸水。令一国之君命丧他国,不是红颜祸水,又是什么?可越是危险的东西,越让强者向往。
纱屏后的人影影绰绰,挥好想上去移开那屏风。"夫人,如今朝堂上表面平静,暗地里派别林立,不知夫人有何见解?"
"同、庆牙、叔牙都是大王的孩子,理应协同一心,共济鲁国未来。想必挥大人也是同样的想法,也会帮住鲁国朝这条路上走下去。"
"若庆牙有造反之心呢?"挥直言不讳。
"相信挥大人已有对策。大王在天之灵,定不愿看到他们兄弟阋墙。郑国便是我们的先例,当年郑国曾为诸侯之首,连周天子都奈何他们不得。可随着郑国公去世,子忽、子突夺权,郑国国力被一场场战争消耗,如今已是江河日下。我鲁国绝不能重蹈覆辙。"
挥心中大为震撼,他原以为婉会请求他打击庆牙,让同的帝王之位从此稳固,谁知婉言语之中全是鲁国。
"我明白夫人的意思了。另外一件事,公子纠上个月前来投奔,如今还住在我府上。他托我帮他谋一个差事,不知夫人怎么看?"
纠,婉心中微微一动。从父王的葬礼一别,她有几年没有见过他了。他如今流落到鲁国,是因为诸儿容不下他?还是齐国彻底伤了他的心?
"知人善用,是大王和挥大人的事,我一介女子,岂有置喙之地?不过纠年轻时曾在战场上厮杀过,这些年又被派去干过各样的事,从锻造兵器,到取水煮盐,放眼鲁国,似乎一时到难找到一个如此识经济的好手。"
鲁国重兵轻商,若安排纠来负责集富的事,既可以帮鲁国缓解税负的紧张,又不会因涉兵权让朝内大臣敏感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