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山,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最后的最后,少女出声,每个字中都带着颤抖和无尽的苍白。
沈照山,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这话一落地,沈照山削果子的动作就一顿,他扭头,先是有些诧异地看了崔韫枝一眼,而后了然道:“殿下想起来了。”
这个想起来,不仅仅是指她想起来了最近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更是指,而是那些被遗忘到角落的记忆。
崔韫枝没有回答他,只觉得自己肩上的伤口隐隐泛着疼痛,好
像撕扯着又崩裂了。
可分明她躺在这里,都没有动弹。
滴答、滴答,崔韫枝分不清那是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还是自己眼泪流动的声音,只觉得痛。
沈照山想继续削那果子,却发现他从来没有抖过的手现下却是连个果子都拿不稳了,他有些烦躁,想将果子扔出去,那削了一半的小东西滚至指尖时,又堪堪停住了。
算了,和一个果子置什么气呢。
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略略思索了一下少女方才的话,没什么感情地开口:“殿下,你想多了。”
男人仍然坐在一般,他微微转过头来,俯视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女,心上没有来地一阵绞痛。
这太奇怪了。
但他向来不会被自己微弱的情绪所左右,就算是布局的失利和战场的变化,他也能以一种始终如一的神色和心态步步盘算,更遑论是个小姑娘了。
他想到女人临走之前说给自己的话,再次坚信,自己所做的并没有什么错。
“那时候就算你母后不对我下手,我也该走了,我不会留在长安城的。”
甚至说,谢皇后这为了女人的惩罚罪奴杀人之举,正好给了他一个消失的正当理由。
所以你大可不必计较,我从来都没有当做一回事儿。
崔韫枝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本来该高兴的,沈照山不计较这些儿时在大陈皇宫里受到的折磨和屈辱,她应该高兴的,毕竟没有一个人天生喜欢给别人当奴隶,自己被沈照山关着几天尚且快要疯掉,那时候沈照山可是被关在兽苑整整两个月。
就算出来之后,也没少受自己的责罚。
她那时候有多骄纵、脾气有多差,她自己是知道的。
她该高兴的,沈照山不在意这个,两人的账还能算得清楚一些,可是崔韫枝的嘴角却怎么都提不起来。
她那么在意,在意地整整大病了一场,高烧了三日的事情,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尽管后来因为这场病,崔韫枝忘记了那短暂地犹如烟花一瞬时间,可那始终镌刻在她心底,无论是因为害怕还是愧疚,亦或是别的,至少她在意过。
可沈照山的话实在是太冰冷了。
或者说他这个人,就像是一个空心人一样,他什么都不在意。
崔韫枝觉得自己如坠冰窖。
沈照山不在意死亡,所以不会关心那场宫闱里的闹剧;沈照山不在意爱,所以不会因为什么人停留;沈照山甚至不在意昆戈的规矩,他连昆戈的可汗都不畏惧,他敢当着那女人的面杀男宠。
这样的人本来就不会为什么东西停留。
崔韫枝想再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如同被砂砾堵住,只能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她试图动一下,左肩下方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沈照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前倾了一下,似乎想伸手,但最终只是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攥得更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声。
他硬生生地压下了那股冲动。
又是长久的沉默,崔韫枝闭眼,嘴里开始涌出血腥味。
沈照山于刀光剑影中长大,又常年厮杀于战场,自然对这些气味分外熟悉,他察觉出不对来,一低头,却发现少女嘴角开始溢出血迹。
“崔韫枝!”
沈照山猛地站起,单膝跪在床边,迅速伸手,抬起少女的下巴,掐开了她的两腮。
那柔软的口腔内,渐渐溢出了鲜血,却不是咳出来的。
沈照山立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