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家子个个八百个心眼子,肯定当着老爷子的面就对你嘘寒问暖,一扭头就给你穿小鞋吧?你才十岁,身体又不好,你……”十岁的小孩,身边没有父母亲人,和那一家子面甜心苦的一起过活,该多难啊!柳绵绵脑海中浮现瘦巴巴、苦兮兮的小少年形象,顿时觉得心疼得不行。
直到觉得不太对劲。
抬头看向沈维舟,看到他唇角的笑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骗人的?”
沈维舟笑了笑:“没骗人,真的和那一家子住一起的。”他顿了下,又说:“不过刘婶不放心我,主动和爷爷要求了过来做保姆,一日三餐都会过来。”
要不是那时候刘婶自己的孩子也小,加上家里条件也不好,不然她是宁愿把沈维舟带回自己家的。
那段时间刘婶常常背着人嘀咕“小舟进了这虎狼窝可怎么办”,沈维舟其实都偷偷听见了。
但其实沈维鸿、沈菲菲兄妹俩,沈维舟还真不怎么看在眼里。他们一开始倒是耍小聪明,想要联合大院里的其他孩子欺负沈维舟,后面被沈维舟整治了几次,就再不敢出什么幺蛾子了。
而沈文山、邬淑华夫妻俩,那时候也还算年轻,城府没有现在这么深,加上他们都是很爱面子、不轻易跟人撕破脸的个性,沈维舟倒是也没在他们手上吃过多少亏。
倒是方美云……沈维舟皱了皱眉,暂时按下了思绪。
很快公交车来了,这趟车人倒是不多,俩人找了个空位坐下。
沈维舟终于放开了手,柳绵绵坐在靠窗的一侧,不自在地揉了揉手腕,在沈维舟看过来之前,把手一缩,扭头看向窗外。
沈维舟看着她小巧通红的耳朵,下意识搓了搓手指。
另一边,江映雪进到沈家的小红楼。
客厅里沈老爷子和方美云都不在,余下一家四口,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看到江映雪,沈文山只淡淡点了点头:“映雪来了。”
化肥厂的事情,他后来细细查过,知道里面还有点江映雪的事情。他知道儿子对这姑娘有点心思,但江映雪一个父母双亡、寄养在侯家的孤女,想做他儿媳,他实在不太满意。现在又有了化肥厂的事,他就更不满意了。
就是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合了他母亲的眼缘,他母亲倒是挺喜欢她的。
江映雪看向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沈维鸿,勉强笑了下:“伯父伯母,我有点事情想和维鸿谈谈。”
沈文山和邬淑华对视一眼,两人起身,邬淑华笑了笑:“你们年轻人聊。”
两人走出客厅时,把沈菲菲也喊走了。
沈菲菲被接二连三的变故震得有些回不过神,一路跟着父母回了卧室,喃喃问:“爸,妈,爷爷说的是真的吗,他是在说气话对不对?”
沈文山没吭声,点了一支烟,坐在写字台前默默吸了两口。
邬淑华只觉心力交瘁,拉着女儿的手,说:“你爷爷的脾气,他会说气话吗?他也说了,已经和学校,还有西北那边都打过招呼了,你哥哥怕是只能去西北了。”
“至于你爸爸转业。”她顿了下,“只怕从大裁军的消息出来,他就已经在琢磨让你爸爸转业的事情了。”
老爷子性格正直、执拗,大领导提出大裁军,部队里压力和阻力都非常大,以老爷子的性格,这种时候肯定是会身先士卒站出来做表率的。
也不想想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所以,咱们真要从小红楼搬出去了?”
“时间早晚而已。”
沈菲菲顿时整个人都蔫儿了。
家住小红楼,是她从小到大最骄傲的事情,当然,也因为家住小红楼,她在学校里也受到了不少优待与追捧,沈菲菲无法想想,她的同学、朋友知道她不住小红楼了会怎么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呜呜呜呜……”
客厅里,江映雪也被一个又一个的消息震得有些愣住了。
“你要去西北了?”她瞬间恍然,维舟哥说的晚了就见不到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沈伯伯要转业,沈爷爷还要把小红楼还给部队,这么一来,沈家几乎等于退出南城军政两界,一旦远离权力核心,不出几年,沈家就会被边缘化了。
沈维鸿搓了搓脸,抬头看着江映雪,鼓起勇气问:“映雪,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西北吗?你放心,我不会一辈子都在西北待着的,我有信心,五年,不,三年之内,带着你回南城。”
江映雪不敢和他对视,她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声音温柔却又清晰:“维鸿,现在正是全国上下追赶经济大潮的时候,我,我刚刚得到消息,服装厂仓库出了点问题,有一批布料受潮起斑,他们准备用很低的价格把这批布料处理掉,只要弄到这批布料,我就能积攒到足够的本金了。”
沈维鸿张了张嘴,半晌,问:“只是因为布料,不是因为……我哥?”
江映雪攥了攥手指,摇头:“不是,你哥已经结婚了,再说,我和他本来也没什么。”
想到不久之前沈维舟拒人千里的样子,江映雪眼睛一眨,一滴眼泪啪地落在手背上。
她以为维舟哥性格就是这样,对谁都不假辞色,冷冰冰的,可刚才,他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神……她几乎不敢相信,那个人是沈维舟,沈维舟竟然也会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