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一种不得不执行军令的愤怒。
这些都压制在军人的冰冷漠然之下。
他的骄傲,和遵循军令二者并不矛盾。
在交战的时候,李镇岳敏锐察觉到沈沧溟一个巨大的问题,他少了一只眼睛,视野必然出现了盲区,而且,左臂,不是他的惯用手……
李镇岳下令:“弓弩!”
后方四位直接骑射,沈沧溟左手荡开旁边的马槊,旋身横斩,听声辨位,靠着对手,挡住箭矢,恐怖的单兵作战能力,二十六年在危险战场服役的经验,让他硬生生拖住这一批人。
李镇岳和属下切换了方位。
他出现在了沈沧溟的左侧,手中马槊仍旧参与战斗。
沈沧溟的悍勇勇烈,压制住了这同样当世一流的精锐们。
李镇岳右手握着马槊战斗,左手缓缓到后腰,握住了墨家手弩,缓缓抽出,失去了左眼的沈沧溟,视线范围中至少有三成的静态盲区。
他没能注意到,李镇岳将手弩对准了自己的侧腹。
李镇岳的眼底闪过挣扎,但是还是扣动了弩机。
伴随着刺入血肉的声音,沈沧溟的身躯猛地一颤,侧腹的衣裳迅速被鲜血染红,反手一下,反斩重重斩在了李镇岳身上,这一下硬生生在山纹甲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痕迹。
震荡的余波让李镇岳面色煞白,五脏六腑出现偏移。
嘴角流出鲜血。
沈沧溟的喘息有些沉重,作战本能,让他在危机时刻避开了要害,但是贯穿伤仍旧造成了失血,失血导致体力的大幅度流逝,力量降低。
旁边两名朔方军精锐马槊刺出。
沈沧溟单手握横刀,硬生生斜着卡住了这两柄马槊。
马蹄声像是奔雷。
四匹马几乎并行在这道路上往前驰骋。
沈沧溟的喉咙里面有一股铁锈的味道。
如果不是周衍的话,他在这个时候会选择死战。
或者,会接受自己的结局,但是在这种死境的情况下,沈沧溟的心中反倒是燃烧出了一种火,至少要活着,将玄官晋升之法告诉周衍。
李镇岳不顾自己被烽燧反击,打得筋骨断折,仍旧悍勇,双手握着马槊,压在了沈沧溟的刀上,这个冷漠的战将终于开口,道:“你还在挣扎什么?!”
李镇岳道:“你早就想要死了。”
“死在朔方军的手里,比起被世家折辱,比起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的活下去,更配得上你这样的人!”
沈沧溟的眼睛里一片墨色。
将军死去,然后是大将军的暴毙,同袍被填在了石堡城之战,自身浑沌,裹入叛军,流离失所,犹如漂泊的落叶,但是在沈沧溟墨色绝望的世界里,终究有了一点新的活下去的可能。
就像是沉沦于自己的痛苦和乱世里,一根蛛丝拉住了他。
他咽下了血,漆黑的眼底炸开火焰和求生的欲望。
横刀之上,炽烈的火还没有熄灭。
他想着,自己多活一段时间,至少可以让周衍多跑一段路,或者,自己死在这里,至少可以让追踪彻底结束在这里,那样的话,天高海阔,周衍不用再受到自己的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