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芳苦笑道:“树根……他现在半夜还会做噩梦吓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用被子蒙着头,说‘别打了,别打了’,我听着,心揪揪的疼。”她咬牙切齿地道,“我回来,就是为了看看那个贱人,离开我们母子俩,现在过得咋样。”
老实说,她对赵老四还是有些阴影的。
不光是树根,就连她,偶尔也会想起被赵老四拳打脚踢的那些日子。
她很想看看赵老四过得咋样了,但她不敢一个人去,所以,她想起了姜雪怡。
姜雪怡理解郝芳,她拍拍车后座,笑道:“你上来吧,我陪你去一趟。”又道,“不过先说好,你得请我吃晚饭,我这还饿着肚子呢。”
郝芳心下一松:“那是当然,就算你不说,这顿饭我也一定会请你的。”
她对姜雪怡的感激,又岂是一顿饭能结清的。
姜雪怡给站岗的士兵留了口信,让他告诉贺承泽,她今天晚点回来。
随后,就载着郝芳往水北公社去了。
路上,她问郝芳:“你在沪市过得咋样?”
郝芳笑道:“挺好的,到了沪市,我以前的工友给我介绍了一份纺织厂的工作,我现在啊,一个月能领二十四块的工资。”
她本来就有纺织厂做工的经验,到了沪市的大纺织厂,很快就上手了,工资也比以前高了一倍。
姜雪怡又问:“那你妈跟树根呢,你妈身体还好吧?”
郝芳:“沪市的医疗条件好,在我们这看不好的病,我工友领着她,去大医院挂了个号,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治好了,我妈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树根也在那边上学了,交了不少小伙伴,每次回家他都会高高兴兴的跟我说学校里发生的事。”
也是到了沪市,在大纺织厂干工,她才知道,原来女人有另一种活法。
领了工资,不用上交给男人,让他去吃,去赌。
而是可以自己留着,买头花、买小玩意,买裙子,买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
姜雪怡笑道:“挺好的。”
郝芳:“是啊,挺好的。”
她的脸上,满是重获新生的微笑。
到了水北公社,先是去了郝芳二伯家看她二伯娘。
二伯娘躺在黑洞洞的屋子里,突然见到有一束光照了进来。
郝芳见到二伯娘,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二伯娘,我是小芳,我来看你了。”
二伯娘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了,她伸手摸着郝芳的脸,喃喃道:“我听得出你的声音,你是小芳,小芳……”
郝芳略带哽咽地道:“我现在在大城市里做工,每个月都能挣不少工资,我娘、树根,她们跟着我,已经过上了好日子。二伯娘,我给你带了不少补身体的营养品,你一定要快点康复起来。”
二伯娘扯了扯嘴角,笑道:“好,离开那个赵老四是对的,你二伯还天天跟我说,你一个女人离了婚,带着孩子跟老娘,能过什么好日子,瞧瞧,现在去了大城市,可不就过上了好日子。”
二伯蹲在门槛边抽着烟:“哎,我可没这么说啊。”
他打量了郝芳一眼,目光在她身上的蓝色工装上转了一圈,改口道:“我说的是,有能力的人,在哪都能过得好,芳子啊,你出息了。”
二伯又问:“这位是?”
郝芳道:“这是妇联的姜干事,她陪着我回来一块看你们的。”她顿了顿,“对了,二伯,赵老四那个贱……他现在过得咋样了?”
二伯把烟筒往地上翘了翘:“他啊,他结婚了。”又道,“跟你离婚没多久,他就娶了个新媳妇。”
说起这件事,二伯就是无限的唏嘘。
郝芳跟赵老四,可是他们水北公社,这么多年来离婚的第一对夫妻。
那时候,得知郝芳要离婚,大队长、公社的领导,轮番上门劝,可郝芳就是咬死了要离婚,问急了,就撸袖子,给他们看手上的伤痕。
赵老四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问他也说同意离婚。
双方都同意了,那能咋滴,离呗。
离婚以后,公社里说什么闲话的人都有。
有人说:“赵老四虽然平时喝多了,爱动手动脚,可是谁家男人不打女人。”
还有人说:“就是,郝芳也是太娇气了一点,离了婚,她能讨什么好,说不定找的下一个,比赵老四还差。”
那段时间,二伯跟二伯娘他们这些郝芳的娘家亲戚,都是不敢出门的,谁让家里出了个离了婚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