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革音带着两本黄册并一个木匣赶马回到应天府。
这次路上休息得更少,至应天府界内下马换车的时候许革音已经两腿战战,直接往下跪,幸得星展托住才没摔到地上。
许革音道了声谢,摸了摸身上干瘪的荷包,便叫她随行回府取此番的酬钱。
即使连日舟车劳顿,坐上马车的时候许革音仍是没有丝毫困意。此番并不曾与祝秉青说明真正的目的,但拿回来的黄册还得经他的手递上去,不可能继续瞒着,回去大约还需要再费一般口舌。
马车上小窗的帘子随着车身的微摆而摇荡,时而漏进天光,在眼前一晃一晃,有些刺眼。
等摇了一刻钟回到了院子里,许革音先叫支风带着星展去账房领钱,自己则叫人备了热水沐浴。
此番离开太久,府里上下多少也知情,回来了还得报个平安。即使不敢贸然拜见左丞,大房二房那边还是要亲自去请个安的,自然不能以这一路风尘仆仆的邋遢模样。
解下衣服的时候,许革音问旁边的借月:“官人今日下值了吗?”
借月接过她换下来的旧衣,回道:“还不曾呢。”
“叫人留心看着,若下值回府了,也去那边告知一声,就说我回来了,先去大房二房那边拜见。”许革音吩咐道,“也给我递个信儿。”
心里记挂着呈递黄册的事情,她也只是匆匆洗完,便换衣出门。
大奶奶那边是很好应付的,大约原先也没有太关注她并不在府里的事情,对坐喝了一盏茶,又闲聊客套一番,便放人走了。
二奶奶那边却还有个秀郁,不依不饶问道:“你去哪里了?我去北园找你好几次,都扑了空。”
“回了一趟吴县,”许革音只一笔带过,“这下子回来了,我明日便来寻你玩。”
好不容易把她哄好的时候天也暗了,半路上遇到了找过来的借月,说是祝秉青一盏茶前刚回来,已经将交代了的话带到了。
再回到北园的时候许革音便差人去请祝秉青来露白斋,隔了一会儿回来的人却道:“三少爷那边刚用完晚食,说是还有公务处理,晚上不过来了。”
许革音闻言愣了愣。这也一个月没见了,竟然连人也请不来,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知道了,”她的声音轻得有些无力,“晚饭不用端上来了,备水罢。”
热水没过肩膀的时候,许革音骤然睁开双眼,水汽在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聚拢之后渗进眼睛里。
水珠落入眼底的涩然异物感使她眨了眨眼睛,随即视线虚虚移至门帘上,像是透过这层厚厚的帘子落在她带回来的两册黄卷上。
许革音站起身,破开平静的水面,身上的水唰啦落下。
“拿常衣来。”她吩咐道。
她哪里等得到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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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展将月余的见闻详尽地交代了。
最后道:“药膏用完了,回来的时候又骑了几天的马,夫人腿上大约还伤着。”
祝秉青面前摊开一本史籍,闻言皱眉抬头,像是很不解她在此时说这些无关紧要事情的意义,“难道要我去买?”
只是手上的扳指转了转,兀地又停住了。
他话里很有些不耐烦,星展一愣,立马跪了,道:“属下照顾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