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秉青阔步稳行,同几位朝官点过头,便率先走到了前面。
“大宪卿!”身后远远传来一道呼声。
祝秉青脚步没停,明崇斯却很快疾步赶了上来,先笑着同旁边的几位大人打了招呼,转回头看他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压低声音问道:“祝秉青,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的早朝上因为失出人罪,明崇斯受皇帝申斥。
是三年前剿灭宣扬悖论的教派时误砍了一个平民,而那回下放的审录由明崇斯经手。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陈年旧案圣人并不欲追究,象征性地罚了三个月的月俸。
只不过这案子当时是明崇斯为铲除异己时捏造的罪名,尾巴留得太长,最后是初与其结党的祝秉青善后。
祝秉青唇边挑起个假笑,淡声道:“问我做什么,雁过留痕,监察向来是都察院的职务。”
明崇斯则冷笑一声,道:“少来这套!且不论都察院无缘无故重查旧案上奏所求为何,你行事向来焚巢荡穴,若非故意漏出消息,我倒不信谁能翻了你按下的案子!”
祝秉青闻言再次微微假笑道:“明公谬赞。”
两个人一个走得比一个快,此刻领先了后面同样下朝的朝官一大截,明崇斯也干脆不再跟他绕弯子,在原地驻足,冷声道:“祝秉青,你是要与我明家撕破脸么?”
这话实在有些沉重。明氏祖上是皇亲国戚,钟鸣鼎食之家。到明崇斯这一辈已过三代,可入朝为官,其妹明媞却还留了个县主的封号,与其为敌并非良策。
“不是明兄先自食其言的么?”祝秉青也停下来,转身定定瞧着他。
明崇斯微微顿一顿,知其所指,嗤声道:“不过一个小小县官,你还真当他是你的老丈人了不成?祝秉青你是否也入戏太深?”
祝秉青道:“将人推到断头台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若这样问,那我倒想反问一句与你又有什么干系?照理说许泮林也不该放出来,大理寺也不过按流程办事。”明崇斯走近一步,“你需要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哪条船上。”
早前虽不曾过明面,但祝秉青确实曾以求娶为目的私下过府拜访。彼时他才中传胪,名不见经传,明媞在屏风后面见了人亲自点了头,后面因为三奶奶过世才耽搁下来。
即使将许革音抢进房里是临时起意,但也是出于大局考虑,曾知会过明崇斯的。
明崇斯虽有不快,却不曾置喙,临到头却坑了一把大的。
“明兄既知在同一条船上,也该知道由谁掌舵。”已经是很不留情面了。
明崇斯入朝为官多半靠着祖辈荫蔽,自知不及旧臣的老谋深算,很有些依赖祝秉青。
往常这时候明崇斯也不愿意触他霉头,心知此人城府颇深,未必玩得过他。但此刻怒气上头,自己祖上又是皇亲,到底骨子里有些傲气,没肯低头,“你说许氏父子于你有用,我也多方协调,能拖则拖。但你也清楚再留许士济平白会令我们身陷泥淖。”
“——如今你为这事跟我翻脸,是不是因为那个贱妇?”
“明崇斯。”祝秉青原先面上的假笑也彻底收起来了,语气里很有些警告。
明崇斯见他如此,更是忿忿,又逼近一步,“初时是你信誓旦旦说无心情爱,保证大婚之前不纳妾不收房,亦不是我明家逼你。如今明媞拖到了十八,你倒是快活了。”
祝秉青没说话,看着人的时候颇有些冷肃。
远远宫墙拐出来一伙青红官服的同僚,交谈声渐渐迫近。
明崇斯重新压了声音道:“演你的郎情妾意演上瘾了,前程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