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深居宫中,未习战阵,如何能敌东瀛悍匪?倘若战败,非但损兵折将,更辱国威!臣请陛下另遣良将,莫要将社稷当儿戏!”
兵部尚书王大人当先陈奏,这个往日总在和稀泥的角色,竟难得露出一副凛然之态。
这样的担忧其实不无道理,萧应婳确实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事关国土战事,群臣难免有顾虑。
江书鸿也就耐心劝慰道:“爱卿不必担忧,公主去岁春猎一箭射落双雕,各位都亲眼所见,其余在场的少年儿郎,无一能夺其锋芒,公主的骑射功夫有目共睹。”
“至于战阵之事,诸位不妨听魏大人如何分说。”
左羽林将军魏大人,正是宗室子弟的骑射教习,也是萧应婳小时候与萧应钧偷听的夫子谈话中,“瞧她比谁都更有能耐”的那位。
魏大人上前一步,拱手道:“回皇上,臣忝列宫中骑射教习十余载,所见各宗室子弟,排兵布阵的天赋皆不如公主。”
“公主所读兵书、所研战阵,时常令老臣汗颜;每每谈兵演练,总能脱颖而出,无人可掠其锋芒。”
“臣愚见,公主虽一介女流、年岁稍幼,却足以统率军队!”
魏氏字正腔圆,声若洪钟,眼中似有光彩迸现。
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突然对公主信任至此,他却是群臣中最欢欣鼓舞的。
萧应婳是他最骄傲的徒弟,他亲眼看着她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女将军,这是他亲手培育出的参天大树,而非插在瓷瓶中的一丛娇花。
如今她能去征战沙场,将她在他面前展现出的锐气用在该用的地方,而非嫁入内宅,困于方寸之间,他才觉得自己真的教得有意义。
江书鸿满意点头。萧应婳所言不错,这魏老头果然没让她失望。
“如此,诸位对公主可堪重任与否,还有异议吗?”
群臣面面相觑,已有新的大臣出列:
“陛下,自古阴阳有序,男主外、女主内,公主金枝玉叶,岂可披甲执锐,与粗鄙武夫同列?”
如同打响一个号角,同类的声音顿时四起。
“若让女子领军,非但军心涣散,更恐天下讥讽我朝无人,竟需闺阁之流上阵!”
“《礼记》有云:男不言内,女不言外,内言不出,外言不入。若破此例,礼崩乐坏,国将不国啊!”
江书鸿有些厌倦了。
她好像已经摸清了规律,这个世界对待“女人不能……”一事,是有一套成体系的话语的。
他们会先说,你不可以,你做不到,你的禀赋与天性使你不适合做这些,你会把一切事情搞砸,以至于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
如果一个女人证明了她可以做到,他们就会来到下一层。
他们会接着说,你如此美丽却如此娇弱,你是最值得保护的一朵小花,你理应退至我身后,生活在我的保护之中,我将为你遮风挡雨。
如果那个女人坚持要自己出去见识风雨,他们就会退到底线。
他们会振振有词,说这不合规矩,这违背祖宗,这倒反天罡。
但江书鸿知道,这是他们无话可说时,最后的负隅顽抗。
她不准备再说服他们了。
人心中有顽石,是他们自己的可悲,她没必要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去教化冥顽不灵的灵魂。
她神情转冷,重重一拍御案。
“这是朕的女儿,还是你们的?她金枝玉叶与否,能不能与粗野武夫为伍,是朕说了算,还是你们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