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七年九月初,东瀛。
大军已至。
“公主殿下,军中粗陋,您还是住后帐吧。”副将躬身道。
他的眼神已飘向一旁的偏帐,那里住着她的舅舅沈清溪。
萧应婳知道,这并非舅舅自己的意思,而是手下的将士自发地有些不满:于他们而言,沈大人才是此次主事之人,公主虽军衔听起来更高,却不过是个撑面子的虚职。
凤驾亲征,只是光鲜亮丽的添头。
添头要占据主帐,将士们多少有些为沈大人所不满,即使是沈清溪亲自下的令,军中也多有议论之声。
这样的场面她并不感到陌生。行军的这些日子,晚间驻扎后,萧应婳在帐中灯下安静研读兵书,帐外的士兵以为她睡着了,总传来阵阵窃窃私语:
“听说这次出征,实际是沈将军挂帅,也不知公主是怎么冒出来的……”
“怕是来混军功的,也不知一个女人家要什么军功……”
萧应婳早已经麻木了。
因此她并未发怒,甚至面上没有出现丝毫波澜,只是淡淡地道:“不必了。”
便转身离去了,没有留给副将更多眼神。
她就这样坐镇军中,却不曾展露出什么锋芒。沈清溪与她商议的攻城之日,是三日后的清晨。在此之前,长途跋涉、刚刚到达的大军须稍作休整,也好供他们熟悉附近的地势地貌。
然而仅仅第二日晚,探马便急匆匆闯入了偏帐。
“报!倭寇夜袭临海县,烧毁粮仓——”
沈清溪拍案而起:“传令三军,即刻……”
“且慢!”萧应婳显然是听到了动静,已连忙赶来,边掀开帘子,边急声制止,“舅舅,倭寇此举反常!临海县并非要地,他们为何冒险深入?”
这话说得在理,沈清溪不由沉吟:“婳儿的意思是?”
萧应婳快步走到沙盘前,帐内众人视线随着她望去,只见她手指点向海湾:“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倭寇真正目标怕是……”
话音未落,又有急报:“禀将军!东北哨港发现敌船三十艘!”
帐中众将纷纷脸色大变——那里囤积着全军过半粮草!
萧应婳不等沈清溪反应,直接下令:“郭将军率轻骑驰援哨港,赵将军带水师埋伏鹰嘴湾断敌退路。”
“多备火油!”
被点到的郭将军和赵将军皱眉相视,一时拿不定主意:他们理应只听沈将军的号令,原以为公主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名头,不会插手军务,不曾想她却直接下令。公主名义上是领兵的,理论上她的命令不能不从。
两人一时不知该不该听。
萧应婳察觉出众人的犹豫,已眼神转冷,怒拍桌案,厉声道:“还不快去?误了军机,谁担当得起?”
沈清溪也意识到了下将对萧应婳的态度,忙附和道:“凤威大将军亲令,你们还在等什么?”
称将军而非公主,已表明了沈将军的立场。众人深知军机紧急,纷纷不再迟疑,领命而去。
萧应婳的判断精准得可怕。当夜,倭寇主力果然偷袭哨港,却被早有准备的他们杀得大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