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眼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我老伴走十年了。头三年,我天天去墓地说话,第四年,我不去了。”
我停下笔。
“不是不想她,是觉得她在的地方,不该只有悲伤。”他缓缓地说,“所以我开始旅行,去了她一直想去的敦煌、丽江、鼓浪屿。每到一处,我就拍张照片,写句话,塞进瓶子里扔进河里。我说:‘你看,我替你看了世界。’”
我心头一震。
“去年冬天,我在厦门海边捡到一个玻璃瓶,里面有一张字条,写着:‘亲爱的,我终于学会一个人吃饭了。’”老人笑了,“我不知道是谁写的,但那一刻,我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互相传递温暖。”
我们聊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临别时,他拍拍我的肩:“小伙子,你眼里有光,别让它灭了。”
那一晚,我破例喝了半杯红酒。酒意微醺中,我打开柜子底层的一个铁盒,取出一叠未曾示人的手稿??那是我这半年来偷偷写的回忆录片段,关于安宁,关于诊疗室里的夜晚,关于那些哭泣的灵魂如何一点点教会我站立。
我翻到最新一页,添上一行:
>“原来治愈从不是一个人的事。
>是无数破碎的心彼此碰撞,
>溅出的火花照亮了前路。
>我曾以为我是施予者,
>后来才明白,我只是第一个被点亮的人。”
>
>??河
第二天清晨,我接到林茜电话,语气急促:“江河,出事了。”
“怎么了?”
“王建国昨晚突发心梗,送进了ICU。医生说……情况不乐观。”
我赶到医院时,走廊里已站满了人。阿?的父亲、苏芸、几位志愿者,还有几个曾写信给“归途信箱”的陌生人。他们都来了,自发地守在这里。
病房外,护士递给我一张纸条。是王建国昏迷前交给值班医生的,上面写着:
>“请转交江医生。
>
>我撑不住了。
>但我把女儿的照片放进信封,拜托你们替我烧一封给她的信。
>内容我已经写好了:
>‘妞妞,爸爸对不起你。
>爸爸以前总怪自己没本事,让你受苦。
>可现在我才懂,最大的错,
>是没让你知道,
>你活着的时候,
>就已经是我的骄傲。’”
>
>??王建国
我攥着纸条,站在窗前久久不能言。天空阴沉,乌云压城。
我们在医院天台举行了简单的仪式。火盆里,信纸燃起青白色的火焰,灰烬随风卷起,飘向远方。
三小时后,王建国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