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孢子被封装在特制胶囊中,外形如同种子,表面刻有微型符文??那是从十二个锚点收集到的核心情感波形转化而成的视觉符号。
它们被悄悄撒入城市公园、学校花园、医院庭院、监狱操场……任何有人群聚集、却鲜少真正交流的地方。
三个月后,第一株“新芽”破土而出。
地点:纽约中央公园西侧长椅旁。
它没有叶子,茎干呈半透明状,顶端悬浮着一颗豌豆大小的光球。每当有人坐在长椅上沉默良久,光球便会微微闪烁,并释放出极其微弱的振动频率??恰好与人类心跳在平静状态下的节奏一致。
一位流浪汉连续七天前来坐着。第八天,他忽然伸手碰了碰那株植物。
刹那间,光球爆发出柔和白光,一段投影浮现:一个小男孩坐在餐桌旁,母亲为他夹菜,父亲笑着讲笑话。画面短暂,却温暖得让人鼻酸。
流浪汉浑身颤抖,捂住脸,低声说:“那是我五岁时的晚饭……我以为我早就忘了。”
他第二天带来了画笔和纸板,开始记录自己梦见的场景。一周后,他在公园办了一场小型画展,主题是《我记得的家》。
参观者络绎不绝。有人认出了画中街道,哽咽着说:“这是我奶奶家门前的梧桐树……三十年没回去过了。”
越来越多类似的植株在全球各地出现。有的长在孟买的贫民窟墙角,感应到孩子们的笑声便会开出粉色小花;有的扎根于伦敦地铁站台,当乘客驻足停留超过十分钟,便会轻轻摆动,模拟拥抱的律动。
最神奇的一例出现在巴西里约热内卢的贫民区教堂废墟。那里曾发生过一场屠杀,二十年来无人敢靠近。可就在孢子落地后的第四十天,整片废墟的地基开始发出微光,砖石缝隙中钻出数百株共生藤蔓,缠绕成一座天然祭坛。
当地人称它为“哭泣之堂”。每逢月圆之夜,藤蔓会同步震颤,奏响一段无名圣歌,音调竟与当年幸存者口述的记忆完全吻合。
林远得知后,亲自前往考察。当他踏上台阶时,脚下忽然传来熟悉的震颤??正是童年时母亲拍背的节奏。
他闭上眼,听见风中传来千万个声音,交织成一句低语:
>“我们都记得。”
他蹲下身,将手掌贴在藤蔓上,轻声说:“谢谢你们,还记得我们。”
回国后,他收到一封匿名信。没有署名,信纸是手工制作,边缘粗糙,墨迹有些晕染,像是边哭边写的。
内容只有一句话:
>“昨天,我烧掉了自杀遗书。因为我知道,至少有一个人,会为我的消失感到心疼。”
林远把信读了七遍,然后放进笔记本,夹在那片发光的叶子旁边。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森林中,每一棵树都透明如水晶,内部流淌着不同颜色的光。树与树之间由细丝般的光带相连,构成一张覆盖大地的巨网。
一个身影从林中走来。是他自己,却又不是现在的他??更年轻,眼神更黯淡,穿着火灾那天的黑色卫衣。
“我以为我恨你。”那个“他”说,“因为你活了下来,而我没勇气结束一切。”
林远静静地看着他。
“但现在我知道,你不是代替我活着。”那人苦笑,“你是带着我一起往前走。”
两人并肩而立,望向远方。
森林深处,一朵巨大的花缓缓绽放,光芒照亮整片天地。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林远走到窗前,看见观测小屋外的土地上,冒出了一点嫩绿的新芽。
它很小,不起眼,但在晨光中微微发亮,像是藏着一颗不肯熄灭的心。
他蹲下身,轻声说:
“早上好。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万千声音再次汇成一句温柔的回答:
>“我们在。”
>“我们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