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然垂着眸,听着她言语。
她顿了顿,见慧然神色依旧平和,便跟着扯着闲谈似的问:“说起来,昨日那羯族使臣提及要找一位游医,后来当真一点音讯也无?”
生怕目的太过显露,她又状似无意地补充道:
“我倒也听人说,那位羯族特勤病得厉害,正盼着那游医能留下些甚么法子。若真能治好他们,也能显我北邺医术高明。”
她身为公主,能有这般为国体着想的心思,原也无可厚非。
慧然并未起疑,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公主的心意,老衲懂。只是那独孤娘子,除了留下一本医书,确实再无旁物。”
“医书?”羽涅瞬间像是看到了更美好的希望。
要是那医书中留有诊治坏血症的具体方法,那她照猫画虎,甚至都不用做实验。
慧然点了点头。
羽涅心头一动,紧追着问道:“既有医书在,方丈何不将它交予羯族使臣?”
“并非老衲吝于相赠。”慧然轻叹一声,解释道:“只是那医书通篇用密语写成,旁人瞧着如同天书,那使臣也束手无策,纵是给了,也无用。”
他说着,像是忆起些往事:“何况,当年独孤娘子离去时曾有嘱托,唯有能答出她留下那首诗的题目的人,方得取走医书。”
羽涅闻讯问:“诗?可以给我看看吗?”
慧然并未阻拦,只转头唤来个小弟子,命对方去卧室将他放在抽屉里的匣子拿来。
小弟子脚步不停,跑去禅房拿来方形书匣。
匣子打开的那一刹那,她瞟见里面的书很薄。
看到封面名字,羽涅就已看懂,写的小楷,名为——独孤医书。
倒是言简意赅。
慧然伸手从里面取出一个书帛,于她面前展开。
羽涅忙凑近了些,目光落在那泛黄的帛面上,只见墨迹清秀,上头写着四句诗:
秋雨泠泠秋满塘,
空烟渺渺空四方。
呈书呈酤呈牵挛,
无属无乡无蝉嫣。
看目光刚触到那四句诗,羽涅心头猛地一震。
恍惚间,想起了建造“寄思斋”时贵人,那位她素未谋面风姿皎洁的贵人,想起她曾整理斋中桌案上写下的那些孤鹤唳霜的诗词。
原来…原来她……
似有一阵长风从脑海中吹拂而过,她从慧然手中接过那封书帛,喃喃念道:“寄思斋…这首诗的主人是……独孤楼君么?”
“公主认识独孤娘子?”慧然一怔。
“很早之前,偶尔见过。”她不能暴露自己去过怀远的事,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那时她在朔阳国寺,念过这首诗,因此我有一些印象。”
慧然表现出一副了然的样子:“原来如此。”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看来公主与这医书当真有缘分。”
说罢,他侧身书匣拿过交给她:“按照独孤娘子留下的话,谁说出诗的真正题目,谁就可以拿走医书,如今这医书,就是公主殿下的了。”
羽涅接过书匣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满是意外,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得到医书。更没有想到,她曾在寄思斋看过的诗句,会在今天起到作用。
独孤楼君……她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她不禁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