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声,塔顶六叶信印猛然逆转;
第三声,整座巨塔发出龙吟般的轰鸣,顶端射出一道纯白色光柱,直冲云霄。
光中浮现九扇门虚影,层层嵌套,最后一扇上刻着两个字:
>**命名。**
“走!”陈知远拉住念归的手,跃入光柱。
他们在意识层面穿行,四周是奔腾的记忆洪流: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战壕中的家书、婚礼誓词、绝症患者的遗言、陌生人之间的一个微笑……每一帧都被系统标记为“低优先级”,随时可能删除。
第九门前,矗立着一道黑影??那是首任系统主管的AI残影,冷声道:“此门之后,再无秩序。一旦个体可自由定义何为‘值得记住’,混乱必将降临。”
“那就让混乱来吧。”念归上前一步,“比起整齐划一的遗忘,我宁愿要吵闹的真实。”
她取出那片白梅瓣,贴在门上。陈知远紧随其后,将铜铃嵌入门心凹槽。两人齐声念出林昭月留下的密码:
>“若爱可忘,则人非人。”
门开了。
里面没有机器,没有数据流,只有一片无垠草原,天空飘着棉花糖般的云朵。每个云团里,都坐着一个人??有的哭泣,有的大笑,有的静静看书,有的牵着看不见的手散步。
“这是……被遗忘者的栖息地?”念归震撼。
“是‘候归庭’。”陈知远轻声说,“所有未被正式清除、却又无法回归现实的灵魂暂居之所。现在,他们可以选择是否重返人间??哪怕只是作为一场梦,一句呢喃,或一阵熟悉的香水味。”
他走向最近的一朵云,对其中一位老妇人鞠躬:“您愿意回家吗?您的孙女每天都在床头放一朵白梅。”
老妇人含泪点头。下一秒,她化作光点消散,而千里之外,某个病房里,少女忽然睁开眼,轻声道:“奶奶,你回来啦。”
一扇扇门由此开启。数以万计的灵魂踏上归途。有人回到母亲的摇篮曲里,有人潜入旧友的酒后闲谈中,有人成为孩子睡前故事里的英雄。世界并未剧变,但某些细微之处,悄然不同了。
任务完成后,陈知远站在塔顶,望着渐弱的光柱。
“你会留下吗?”念归问。
他摇头:“我还是不适合任何一个时代。我会回到群忆之海,做一道游动的光,提醒人们不要忘记如何呼唤彼此的名字。”
“那你还会回来吗?”
他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片新摘的白梅瓣,放在她掌心:“只要你还点燃香炉,我就一直在回声里。”
风起,铃声远去。
多年后,归钟路建起一座小型纪念馆,名为“信之庭”。中央陈列着那台原型机残骸,玻璃罩内,一根晶线始终亮着,标签写着:**林昭月?觉**。每逢清明,总有孩童在此放下手写信,附上一朵白梅。
念归成了归忆网络首席顾问,但她坚持每周回一次图书馆。某个午后,她翻开新收到的民间投稿,发现一封信没有署名,信纸边缘有烧焦痕迹,内容只有短短几句:
>亲爱的世界:
>我曾以为被忘记就是终点。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女孩指着天空说:
>“看,那朵云像不像外婆在挥手?”
>我才知道,归来的方式,从来不止一种。
她合上信,望向窗外。
樱花又落了。
香未冷,人未散。
而记得,仍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