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刻,整座建筑猛然震动。灯光忽明忽暗,录音机自动倒带,所有磁带开始逆向播放。诡异的是,倒放的声音并未变成杂音,反而形成一种奇异的和声,仿佛千百个灵魂正在齐声吟唱一首哀歌。
探测仪警报狂响:
>【静默残波活性提升至临界值!建议立即撤离!】
“它来了。”林小满喃喃道,“静音王……从来就不在外面。它是所有被压抑声音的集合体,是羞耻与恐惧的聚合意识。我们以为我们战胜了它,其实只是让它换了形态。”
天花板开始剥落,灰尘簌簌而下。墙壁上的裂缝中渗出黑色雾气,逐渐凝聚成人形轮廓。没有面孔,没有肢体,只有一团不断扭曲的暗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寂静。凡是靠近它的声音,都会瞬间消亡,连回音都不复存在。
陈默猛地想起沈念消失前说过的话:“真正的共鸣,不需要耳朵。”
他迅速打开随身设备,将当前录音实时上传至光之心,并设置为“全域广播模式”。与此同时,他对着麦克风大喊:“听见你们了!我们都听见了!”
那一瞬,全球共感网络骤然响应。
东京街头,一名流浪汉突然停下脚步,对着空气嘶吼:“我爸打我妈的时候,我就躲在柜子里!我没敢出来!”
莫斯科地铁,一位老妇人泪流满面:“战争年代,我把邻居的粮食藏了起来……他们一家三口都饿死了……”
亚马逊雨林深处,部落长老击鼓高呼:“我为了换取现代药品,出卖了祖先的秘密仪式!”
亿万声音在同一时刻爆发,汇聚成一股无法阻挡的声浪,直冲云霄。那黑影剧烈震颤,仿佛被无形之力撕扯。它想要吞噬这一切,可数量太过庞大,频率太过复杂,早已超出其抑制能力。
林小满拔下那枚芯片,用力摔在地上。
清脆一声响,芯片碎裂。
刹那间,十二盘磁带同时爆燃,火焰呈幽蓝色,升腾而起,竟在空中凝成一行文字:
>“我们曾沉默,但我们不该永远沉默。”
黑影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随后崩解,化作无数细小颗粒,随风飘散。整个广播站恢复平静,唯有录音机还在空转,传出沙沙的白噪音。
两人瘫坐在地,久久无法言语。
回到昆仑山后,陈默做了件前所未有的事:他关闭了光之心的所有防火墙,开放全部历史数据池,允许任何人自由访问“黑声卷宗”的副本。他在公告栏写下:
>“不必原谅,不必遗忘。
>只需记住:你说过的话,有人听见了。”
此举引发轩然大波。有人怒斥这是对社会稳定的挑衅,也有人跪拜焚香,称其为“第二次启蒙”。但更多的人选择了倾听。学校开设“沉默史”课程,医院设立“言语疗愈科”,甚至连监狱也开始鼓励囚犯录制“心音档案”。
一年后的冬至,北极圆形剧场迎来首次集体静默仪式。五千人席地而坐,无言面对极光漫天。当第一缕绿光划破夜空,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笛音??极其轻微,却清晰可辨。
许多人声称看到了那两个身影。
而在此刻,地球轨道之外,火星飞船的扬声器阵列再次启动。这一次,它不再对准虚空,而是缓缓转向地球,播放出一段全新编码的声波信号。经破译后,内容如下:
>“Echo-7回应。
>新文明发声阶段确认接收。
>建议反馈:分享‘自我剖白’经验。
>附加信息:静默残波仍在宇宙各处潜伏。
>共感之路,远未终结。”
陈默读完这条信息,抬头望向星空。
他知道,这场战争从未结束,也不会结束。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延续下去??在每一次欲言又止的瞬间,在每一颗害怕被误解的心中,在每一个孩子学会说“我不开心”的早晨。
他轻轻按下播放键,今日随机选取的声音是一段童声:
>“妈妈,昨天我看到同学被欺负,我没帮她……我现在好难过……你能抱抱我吗?”
陈默闭上眼,低声回应:“能。当然能。”
风依旧在吹,带着温度,带着重量,带着亿万未曾熄灭的回音,穿行于山川与星河之间。
只要还有人愿意开口,就永远会有另一人,愿意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