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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 你有病（第2页）

“你才刚归宗，元气未复！”柳念安拦住她，“若强行施法，恐伤及神魂根本。”

“正因为刚刚找回自己，我才更懂他们。”苏渺平静地看着他，“你说我是守灯人。可灯若只照书院，不照荒坟，又有何用？”

柳念安怔住。

次日清晨，马车驶出城门。苏渺坐在车厢内，膝上横笛，窗外春光正好。沿途所见尽是逃难百姓，背着襁褓、拄着拐杖、推着破车。有个老妇抱着枯瘦婴儿，一路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歌。苏渺掀帘望去，忽然发现那婴儿双眼紧闭，脸上却挂着诡异微笑??分明已是死胎，却被母亲当作活儿般哄着。

她心头一紧，悄悄取出玉笛。

当夜宿于驿站，风雨忽至。苏渺梦见自己站在一座焚毁的村庄中央，四周焦土遍野，残垣断壁间游荡着数百冤魂。他们面目模糊，唯有胸前挂着同一块木牌，上书“医户”二字。为首的老者跪在她面前，双手捧起一本烧焦的册子，艰难拼凑出几个字：“请……传……方。”

她惊醒，冷汗涔涔。

翌日抵达疫区重镇榆阳，景象比传闻更惨烈。街道空寂，唯余风吹纸钱乱舞。家家闭户，墙头插着招魂幡，写着逝者姓名与生卒年月。县令接待时面色灰败，直言已有半月无人敢收尸，城外乱葬岗每日新增数十具，野狗啃食，臭气熏天。

“百姓都说，夜里能听见他们在哭。”县令颤抖道，“求姑娘施法驱邪！”

苏渺摇头：“我不是来驱鬼的。我是来听他们说话的。”

当晚，她在城中心废庙设坛。四角点燃长明灯，供上清水米饭，又将玉笛置于香案之上，闭目静坐。

子时刚过，阴风骤起。

先是细微啜泣，继而哭声四起。庙外影影绰绰，无数魂魄汇聚而来，男女老少，衣衫褴褛，大多身上带伤。苏渺缓缓睁眼，银光流转的眸子扫过众人，轻声道：“我知道你们不愿走。因为没人记得你们的名字，没人知道你们怎么死的，也没人替你们写下最后一句话。”

一名年轻女子扑上前，跪地叩首，口中发出嘶哑之声：“我夫君是郎中，我们一家三口为乡民治病，却被诬通敌，活活烧死在医馆！求您……告诉世人，我们清白！”

另一名老者颤巍巍举起半截药方：“这是我们祖传的‘九转回春散’，可治瘟疫！可他们不信啊！药罐炸了，火就起来了……”

苏渺含泪点头，起身取笔，在黄纸上逐一记录。写完后，她将纸张叠成莲花，放入陶碗，点燃。

“你们的故事，我会带走。”她说，“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们湮灭。”

随后，她拿起玉笛，吹奏起来。

这一曲不同以往，没有悲悯，没有哀婉，只有庄严与肃穆，宛如送葬的钟鼓。音波所及，亡魂们渐渐停止哭泣，彼此相拥，化作点点萤火，缓缓升空。最后，整座城镇上空星光浮动，宛如银河倾泻。

黎明时分，大雨倾盆而下，冲刷街道污秽。人们推开房门，惊讶地发现尸体不再腐烂，反而面容安详，似已安然解脱。更有奇者，城西一口枯井突然涌出甘泉，水中浮起数枚青杏，香气沁人心脾。

县令率众跪拜：“仙姑显灵！”

苏渺却只是默默收起玉笛，转身离去。

归途中，她在一处荒岭歇脚。山腰有座破败义庄，门前石碑刻着“无名冢”三字。她信步走入，见棺木横陈，多数已朽烂，露出森森白骨。正欲离开，忽觉脚下震动，泥土裂开，一支玉笛从中缓缓升起，通体漆黑，如墨浸染。

她心头巨震。

柳念安曾言，玉笛本有八支，七支已现主，仅余一支不知所踪。但这支黑笛显然来历非凡??它不像其余玉笛温润生辉，反倒散发着幽冷死气，仿佛由怨念凝聚而成。

她俯身欲拾，耳边骤然响起万千厉啸：

“凭什么你就能超脱？我们还在地狱！”

“你也配做守灯人？你不过是个瞎女！”

“烧了她！像烧我们一样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