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溯屏住呼吸。
“是一位瞎眼的女人。她说:‘真正的告别,不是永不再见,而是我能安心地不再提起你,因为你已不必靠我的呼唤存在。’”
林溯的眼眶瞬间湿润。
阿萤来过这里。不止来过,她种下了新的规则。
他在老人带领下进入高塔内部。阶梯盘旋向下,墙壁由吸音材料砌成,越往下越安静,直至连心跳声都被吞噬。抵达底层时,眼前是一座圆形大厅,地面铺满密密麻麻的小型凹槽,每个凹槽中都插着一支笔??全是骨光之笔的仿制品,材质各异,有鲸骨、陨铁、枯藤,甚至还有凝固的记忆结晶。
“这是‘言冢’。”老人解释,“每个人临终前,都会写下最后一句话,交给亲人投入此处。三天后,若无人前来取回,便视为正式告别,文字将被分解为原始能量,供给塔心。”
“若有人取回呢?”
“那就说明他还放不下。”老人叹息,“我们也曾如此。直到那位盲女告诉我们:‘执念不是爱,是囚禁。’”
林溯缓缓走向最近的一个凹槽,抽出一支笔。笔身冰凉,触碰指尖刹那,竟浮现出一段影像:
一名年轻女子坐在灯下,泪流满面地写着:
>“哥哥,对不起,那天我没拦住你跳进深井。我知道你说听见了地底的声音,可我还是把你当疯子。现在我也听见了,它们在叫我下去陪你。但我不能,因为妈妈只剩我了。但你要知道,我一直听着,每一天。”
字迹戛然而止,墨迹晕染开来,像一朵枯萎的花。
林溯轻轻将笔放回原处。他知道,这支笔永远不会被取走??写它的人早已随潮水逝去,而母亲至死未曾踏足此地。
“我可以试试吗?”他忽然问。
老人点头,递给他一支空白骨笔。
林溯坐下,闭目良久,终于落笔:
>“苏芸,我不是离开,是换一种方式守候。
>我曾以为我们必须留下印记,才能证明活过。
>可现在明白了,有些话不必刻在石上,
>它们本就漂浮在空气里,随每一次呼吸流转。
>你不必回应,也不必记得。
>就像春天不必记得每一片融化雪水的去向。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我终于学会,怎样好好地说再见。”
写完最后一笔,他将笔插入身旁空槽。三日后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塔顶晶体洒落,那支笔悄然碎裂,化作点点微光升腾而去,融入塔心脉动。
与此同时,在地球另一端的终聆之树顶,苏芸正站在风暴边缘。
天空乌云翻滚,雷电交织成网,却始终未落下雨滴。这是“共感余波”的征兆??某些群体仍在抗拒静默潮的深化,企图重启旧式链接系统。他们的意识聚合形成风暴眼,试图摧毁终聆之树的精神锚点。
守树人纷纷聚集,手持共鸣铃准备迎击。但苏芸抬手制止。
“不用对抗。”她说,“让他们说。”
她在树冠最高处分坐而下,取出骨光之笔,在空中划动。每一笔都化作实体文字悬停半空,组成一篇无题长文:
>“我也害怕孤独。
>曾经躲在万人共感的喧嚣里,假装被理解。
>直到有一天发现,越是热闹,越听不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