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一日夜里,暗卫回来也把这事告诉了裴越,
“属下猜测该是萧镇从宫中偷取银环后,便寻人造了个假的,银环是昨日做好的,夜里被人取走了,可惜咱们晚了一步,没能逮到人,铁匠说,对方穿着一身黑衣,看起来功夫不低,杀气腾腾,不敢多问,属下便寻铁匠将他作银环的原料给拿了些回来。”
侍卫旋即将带回的一块铁料与几块小的铁皮交给了裴越。
裴越拿着奉天殿那个假银环与之作对比,拿至灯下细细看过一遭,“还别说,用料看似一致”
侍卫道,“这个属下也问过了,他说城中的铁铺大多都往军器监去收废铁,军器监用的都是好材料,外头可买不到,他们收了那些废铁回来,再好好锻造一番,也能做出十分精湛的武器。”
裴越一时也摸不准铁匠是否有所隐瞒,“照你这么说,也有可能是军中有人在仿制?”
侍卫摇头,“属下不知。”
裴越陷入沉思,若牵扯军器监,三法司的手还伸不进去,除非与皇帝请旨,可这样的旨意轻易不敢请,一旦查实没有,会招致都督府的不满,不好收场。
他将银环交还给侍卫,“继续查,将整个京城乃至京郊的铁铺都给盘查一遍,不要错漏一处。”
“是。”
可惜两日后,铁铺那边依然没有寻到有价值的线索,裴越不得不将事情重新捋一遍,调整查案方向。
能入奉天殿盗取银环者,得满足三个条件,其一,有军方背景,能拿到各都督的令牌或有途径仿制,得以出入奉天殿。其二,那一夜必在皇宴现场。其三,对双枪莲花知之甚深,且一定接触过银环。
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并不多。
十五这一日,乃大朝。
清晨天未亮,裴越便起床登车前往宫城,马车出裴园往西,一路过玉河北桥,停在承天门外,每月朔望大朝,百官由此入宫,步入午门内的奉天殿参朝,今日亦是如此。
天还未亮,宫门四处灯火昭举,映得城楼下煌煌一片,官员陆陆续续进宫,沿着左右六科直廊往午门迈去,裴越行至太庙附近,忽然瞧见兵部几位官员在前方说话,而右边一人正是巢正群,
“巢大人。”
裴越突然唤了一句。
前头巢正群正与兵部尚书说起肃州赈灾一事,蓦地被人唤住,驻足朝身后望来,见是裴越,露出喜色,“裴大人,您唤我?”
裴越缓步上前来,巢正群立即朝他一揖,裴越还了一礼,往前一指,“咱边走边说。”
“好。”
“巢大人何时从肃州回来的?”
巢正群回道,“娘娘寿宴第二日我便折回肃州,至昨日夜里方归,阁老放心,肃州冰灾处置得及时,现如今已无大碍,将士们的冬衣发放到位,军营里的军饷和菜肴也及时供过去了,目前没出乱子。”
裴越笑道,“幸亏大人调度得当。”
巢正群忙回道,“哪里,全赖阁老运筹帷幄。”
裴越不是来与他客套的,很快直奔主题,“对了,巢大人,我今日寻你是有一事相问,当初你在战场将双枪莲花拾回来,还有哪些人在场,交还入京时,经过何人之手。”
虽然刘珍那边给过他一份名录,可裴越担心有遗漏,特意亲自核实一遍。
巢正群心下一沉,便知裴越这是查双枪莲花去处来了,不动声色回道,
“肃州大战结束后,我第一个带着将士从东路战场赶赴中军主帐,带着将士们清扫战场,将少将军所有遗物单独装点入一个匣子里,当时远山侯萧镇与平昌侯王尧奉命驰援,他们赶到后,都有看过少将军的遗物。”
“不瞒您说,我当时并不知银环便是双枪莲花,只是瞧着少将军素日带着,便帮着收捡了,至于萧镇与王尧是否知晓,我不得而知。”
“我们在肃州用了近半月时间,方把战场打扫完毕,您知道的,那么多将士的尸身都得安葬”说到这里,巢正群带着哽咽,“而王尧和萧镇赶到没多久,便回他们的军营整军,当时肃州战场混乱不堪,我担心东西遗失,央求两位侯爷帮着我把遗物带回城直到半月后我方将东西从他们手中接过,扶灵柩回京,”
“回京后,司礼监掌印刘珍在城外接的我,当时李老夫人在场,少将军和李侯的遗物我一并交给她了,至于后来银环怎么入了宫,我实在不知,这得问刘掌印。”
“至少在我手中,除了我之外,接触双枪莲花的只有萧镇和王尧,由他们保管那半月,是否还有旁人经手过,我不得而知,我若早知这玩意儿这么宝贝,当初我就不会离身”
言语间,二人步伐已抵达奉天殿下,聚在此处的官员更多了,裴越收住话头,没再多问。
这一番问下来,多了平昌侯王尧这个可疑人选。
朝后,裴越回到都察院,将大理少卿柳如明和佥都御史巢遇叫进值房,把自己的推断告诉他们。
柳如明和巢遇都吃了一惊。
柳如明不以为然,“大人,这不是已经确认是萧镇了吗?如今只需寻到银环,拿到实证即可啊。”
巢遇倒是比柳如明先反应过来,“万一萧镇联合北燕偷的是假银环,而盗走真银环的另有其人呢?”
柳如明不说话了,沉默片刻,他看向主位上的裴越,“阁老,那么听巢将军这意思,平昌侯王尧王侯也不排除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