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戳破谁,明怡往后一让,“正好煮了一壶茶,裴阁老不如进来坐一坐?”
裴越没有犹豫,抬步跨进门扉。
明怡将门掩好,回过眸,却见他清清朗朗立在石径处,四下打量。
这间跨院十分逼仄,屋檐甚至有些简陋,些许水渍顺着檐角往下滴落,是立秋后的第一场雨。廊庑的灯盏并不明亮,与冷月透下来那点微弱的银芒交织,恍若盘桓在院间的一层暖烟。
裴越大抵嫌屋子简朴,问道,“你就住这?”
明怡往里面指了指,“里边还有一间正院,这不过是一间小跨院而已,偶尔无趣,在此歇晌。”
裴越不再言语,目光却落回她身上,那双静澈如潭的眸子缓缓眯起,折出一缕冷芒,如刺一般黏在她周身。
明怡被他盯得有些莫名,打门槛处一步一步踱过去,逼近他眉目,负手昂然迎视他冷冽的目光,问道,
“想清楚了?”
月光流淌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明暗交错间,裴越眼神锋利,“你为何不来找我?”
明怡理所当然反问,“你不也没来吗?”
裴越胸腔被气出一声笑,齿间微紧,“我就想看看,你的心能有多狠。”
明怡应着这话,双臂缓缓覆上他肩骨,继而往后圈住他脖颈,眼神明利而张扬,“我的心还能更狠。”
裴越负手不动,任她环着,身形并未向前倾靠分毫,“若我不来,你便永远不会去裴府,是也不是?”
明怡没有否认,对上他咄咄逼人的目光,语气放缓了些许,“你要的,我给不起。”
“你怎知我要什么?”裴越忽然往前近一步,逼得明怡险些后退,不得不圈得更紧,下身相贴,衣摆擦在一块,熟悉的体香交错交缠。
明怡微微垫了下脚,唇悬在他薄唇一寸之处,视线自他唇瓣一寸寸上移,深望入他眼底,好似要被他眼底那抹幽芒卷进那片深渊里,
“我不知你要什么,我却深知裴家家主要什么。”
裴越对这个答案似乎十分不满,忽然抬手握住她脖颈,将人往怀里一摁,搂住她柔韧的腰肢,转身朝廊庑方向去,一步一退,二人身子跌撞在廊柱,明怡立在台阶处,略高一步,二人视线齐平。
裴越忍着怒火,贴着她唇一字一顿,“你既知裴家家主要什么,最初为何要来招惹我?”
招惹了他,又扔开他,整整三月,只言片语也无。
亏他好吃好喝供着她,听到的是媒人踏破北定侯府门槛的传言。
明怡也不甘示弱,“这么说,家主还是后悔遇见我?”
“我不是早认命了么?”裴越破罐破摔,轻轻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疼得明怡微微一缩:“还气呢?”这一声唇齿相磨,竟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怎会不气?”裴越额心抵住她,深深呼吸,闻到熟悉的冷杉香气,心下才定了几分:“一辈子的气,全在你一人身上受尽了。”
明怡失笑,主动含住他的唇,肆无忌惮搅进他唇腔,二人已不知多久没碰过彼此,这三月来压抑的情愫均在一刻被点燃,腰间衣带一松,拼命挤进彼此的身子里,从廊间到屋内木榻,短短几步,走了不知几时。
屋子里并未燃灯,昏暗中他那双眼越发深邃,如两坛幽水,荡人心魄,唇齿激烈地相撞,呼吸黏稠如胶,明怡双臂已探入他衣襟,正欲褪他衣衫,忽闻外头传来一声轻唤:
“宝儿,你把祖母枕边那个箱盒搁哪去了”
明怡一惊,连忙推开裴越,二人慌忙整理衣裳,打木榻坐起。
明怡看了裴越一眼,见他俊脸带着几分窘迫,笑了笑,将外衫重新搭好,疾步迎出,
“祖母,这么晚了,您怎么跑我屋子里来了?”
老太太拄着拐杖摸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嗔怪道,“怎就来不得?晚膳时你不是说,今晚陪我睡?我等了你好一会儿,不见你来,诶不对,”老太太耳力极是灵敏,“你今个有点慌呀。”
明怡哭笑不得,往里一指,“我屋里多了个男人,能不慌吗?”
老太太一阵惊讶,旋即露出惊喜,眼神往门庭内望去,期盼道,“快快快,把人带出来给祖母瞧瞧。”
裴越面上闪现几分窘迫,无奈至极,只能整好衣冠,打屋内迈出,来到老人家跟前,长揖道,“晚辈裴越,见过老夫人。”
第一次偷情就被人家长辈逮着,裴越脸面丢了个干净。
老太太一听是他,嘴都咧去了耳后根,笑道,“裴家主,是你呀?怎么还翻起墙根来了?是我北定侯府门檐不够宽阔,容不下裴家主的派头?”
这话半是打趣,半是含酸带斥,
裴越瞪了明怡一眼,怨她非要将他声张出来,却也听出老太太言下之意,是责怪他方才有些生分,继而掀起衣摆,郑重跪在她跟前,伏拜道,“孙婿给祖母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