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番话也是我想说的。”林净和拍手称快,“既有凌霄之资,何必为人作耳目近玩!”
绮云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有些发怔。
东屋堂中,三人品茗闲谈。
“你在绮云处也盘桓许久了,要作何打算呢?”宋鼎元忽向周君平问道。
“买笑追欢,两厢情愿,需甚打算?”周君平淡淡一笑,“我不如你两个钟情,我是只采花不摘花的。”
“哦?这话是怎说的?”宋鼎元问道。
“你看那百花盛放之际,游人赏花不都是匆匆领略,看到极可爱的,顶多捧起一嗅芳泽。若是爱一朵就要摘一朵,还如何领略群花,将艳福享尽?”
“既是如此,又为何在这朵花前徘徊这许久?”宋鼎元睨着他,笑问道。
周君平轻轻喟叹:“晋地风土不养人,娇嫩的已让你二人占住了,芰香和含珠倒也是好角色,却又不见了踪迹。其他或有遗珠,却总没有她那股拿乔拿样的劲儿。”
“你自有你的歪理。”蒋彝生无奈一笑。
“疏狂自来是他本性。”宋鼎元低头啜了口茶,向蒋彝生道:“近来募兵如何呢?”
“不大顺利,”蒋彝生叹口气道:“自来募兵,乡野之人最可用,尤其是那等家无恒田的农民,最是悍勇。可这地界的农民都被那些盐商引到边关种地去了。来投军的多是些混粮饷的市井懒汉,打眼一看,个个生的白皙皙,眼睛滴溜溜乱转,一副油滑样,如何能上阵杀敌?”
这也是开中之弊,朝廷以盐引吸引商人运粮支边。沈家为节省运输成本,雇佣那些佃农或失了地的流民去边镇开荒种粮,就地换引,其他盐商自也纷纷效仿。农户有地可种,自然不愿去做那头别在裤腰上的行当。
“暂且操练着看罢!练出几分是几分,再不济壮壮声势也是好的。”周君平道:“总督已上疏奏请,将他驻守黄州时的精兵调五千到此处,在此之前,便只能唱唱空城计了。所以,必要搞出些动静来。”
“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宋鼎元微微蹙眉,“这话我只与你们说,圣上已许久不朝,首辅大人又向来是个和稀泥的,北方军务积弊已久,叫人啃的像个筛子一般。若是南兵北调,岂不是把这粪坑盖子揭开了?我看京中那些人未必肯应。”
正说到此,只听外头响起莺声笑语,桐仙三人低垂粉颈,打帘款款进来。
绮云笑道:“在高谈阔论些个甚么?院门处就听见了,说来与我们姐妹涨涨见识。”
“刀枪剑戟之事,恐污芳耳。”宋鼎元笑道。
桐仙嗤了一声,“莫不是嫌我们妇人见识罢!”
“就是,这话将我们剑仙姐姐置于何地?”林净和也接茬道。
宋鼎元一把拉起她的手,眉眼含情:“佳人在畔,该尽享风月,安可以案牍琐事劳心渎情,浪费大好光阴?”
她溜了他一眼,羞颜低垂。
蒋桐二人亦是相视一笑,唯有绮云避开了周君平的殷殷注视,周君平怔了一怔,旋即也移开了视线。
时已日入,侍儿已将桌椅安置停当,众人于清水轩依次落座。
不一时,酒肴陆续摆齐,佳肴异果,醇酒美器,罗列满桌。此时夕阳初落,霞光渐褪,新月缓缓东上,照的满院清凌凌的,虽是无风,却时有微凉。
众人浅酌慢饮,谈诗论赋,极尽雅集之乐。更有桐仙舞剑,蒋彝生吹箫助欢,美人进退抑扬,翩跹闪烁间,清商流转,余音袅袅。
献技过后,又拇战行令,重整几次杯盘,直饮至二鼓,众人方扶醉而归。蒋彝生与桐仙将四人送至二门处,林净和与宋鼎元一同上了车。
周君平也欲上绮云家的车,却被她推搡下去,他微微叹气,在原地呆站着。
“爷,晚上去哪儿?”小厮上前问道。
他想了想,“去西街郑翩翩家罢!”
片叶不沾身,腻了便可随时抽身,这便是在烟花柳巷中寻欢的好处。宋鼎元说他有情丝而无情根,飘到哪儿便勾在哪儿,说的一点儿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