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之行是本朝每年惯例。
且声势浩大,京中有名有姓的朝臣、高门无不会参与。
从前哪怕尚在闺阁之中,戚淑婉也是晓得的,因年年她的父亲永安侯便会带着戚淑静同去,只是没有她的份。后来出嫁,崔景言入朝为官,她体弱又不会骑马射箭,自然没办法前往。反变成年年听说秋狩的热闹,从未亲身体会。
今年陛下不会亲往,一应事宜交给太子。
但无损热闹。
因此番要在行宫住得半个多月,要带的东西也多起来。
戚淑婉连日忙碌于这些事。
说是忙,大多时候并不必她亲自动手,吩咐一声自有丫鬟婆子去办。只瞧着众人收拾东西,念及要离开王府近一个月,她竟生出些不舍。
这和与萧裕一起去别庄那次不一样。
别庄离得近,此番秋狩出行,光路上便要走得好几日。
“在想什么?”
萧裕踏入里间,一眼望见戚淑婉正站在桌案旁发愣,他踱步上前,从后探出一条手臂揽抱住她。
一面问一面扫向桌案,发现桌案上一把小弓。
先前戚淑婉学会骑马射箭之后,除去送她一匹马驹以外,萧裕同样命工匠专门为戚淑婉做了趁手的弯弓,正是此刻摆放在他们面前桌案上的这把。
“怎对着一把小弓发起愣?”萧裕又笑。
戚淑婉在他靠近后便已回神,听见这话笑着摇摇头:“是想起了些事。”
萧裕竖耳倾听,戚淑婉亦缓缓开口。
“平日里倒不觉得,这些时日收拾起东西,才发觉我当真也是一个有家的人了。从前在永安侯府,纵使那有我的亲生父亲,有我口口声声喊的母亲,我心里却清楚,迟早有一日我要离开那儿的。那样一个注定要离开的地方,如何能称得上是我家呢?”
放在前世,她曾以为崔家会变成她的家。
她也是抱着那般想法方尽心竭力为崔景言操持家中事务,到得最后,却醒悟崔家不是她的归宿。
宁王府与永安侯府、与崔家都不同。
明明住的时日最短,却让她最为踏实,所有的记忆没有半分不愿回想的。
“可是在这里却不一样。”
“哪怕撑不过一个月便会回来,依然叫我心有不舍。”
萧裕俯身将下巴轻轻搭在戚淑婉的肩上:“哦?可是因我在,故而于王妃来说这般不同?”
戚淑婉抬手,手掌抚过他侧脸。
“如何不是呢?”
“若非有王爷在,便不过座空荡荡的宅子。”
口中这样说着,她心里却有另一番想法。
宁王府能让她觉得踏实,无疑是因为萧裕很好,并且待她也好。
她对萧裕说的是实话。
但,同样……若有那样一座宅子,只她一人,但无烦扰,日子悠闲自在,哪怕不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如同卢大人与姜夫人的一进宅院那般,她应一样会认定那是她的家。重要的大约是人,尤其要她肯认定那是安身立命之所。
戚淑婉忽有所悟,如拨云见日。
因此发起愣。
未想萧裕听罢她的话,却问:“若将来,去别处呢?”
“若是不待在京城,王妃可有想去的地方,抑或想做的事情?”
戚淑婉回过身看他。
见他神色如语气一般透着股认真,她彻底转过身来,也认真思索:“王爷突然这般问,倒将我问懵了。”
“天地宽阔,山长水远,我却不曾见识过。”
“若可以,自然想亲眼见识一番,瞧一瞧不一样的风土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