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总是乱糟糟地用根草绳胡乱一扎,毛炸炸的。
脸上很少有干净的时候,不是蹭了灶灰就是扑了街上的浮土。
吃东西总是狼吞虎咽,像只时刻警惕的小兽,仿佛下一秒食物就会被抢走。
那双眼睛,总是警惕、戒备、藏着深深的疲惫和……被生活磨砺出的凶狠。只有在极偶尔的瞬间,才会闪过一点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光亮。
没有云锦,没有明珠,没有团扇,没有侍女。
只有漏风的破庙,扎人的干草堆,为了一口吃食绞尽脑汁甚至豁出性命的每一天。
她立在树影下,默默地看着,直到那艘最华丽的画舫载着满船的笑语莺声远去。她抿了抿嘴唇,转身,大步离去。
……
一缕春的身影出现在破庙门口,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脸上却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阿九!看!”她几步走到阿九面前,献宝似的将那个妆奁递了过去。
阿九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个华美得与破庙格格不入的盒子上,瞳孔骤然收缩。手攥紧了身旁的稻草,指甲掐进皮肉里。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盒子……这纹样……她曾在母亲的桌上见过!这是……前朝皇后之物!怎么会在一缕春手里?!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竭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带上了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嫌弃:“这什么?花里胡哨的盒子?你从哪个倒霉富户家顺来的?”她有些僵硬地接过了盒子。
入手沉甸甸的,檀木温润冰凉。她装作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盒子上的金质小扣,指尖却在微微颤抖。她打开了盒盖。
盒内,深红色的绒垫上,静静躺着一支凤头衔珠金步摇。
凤眼用极细小的红宝石镶嵌,在微光下如同泣血;凤口衔着的珍珠,大如龙眼,浑圆莹润。步摇的工艺繁复至极,每一片羽毛都闪着皇家的雍容华贵。
阿九呼吸都停止了。这支步摇……她认得,是母后最珍爱的几件首饰之一,是父皇在他们大婚时,召集天下顶尖匠人耗时三年打造。
她小时不懂事,偶尔会从母亲发髻上拔下来玩,有时不小心扯断几根头发,母亲从不阻止,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它怎么会在这里?
她抬起头,死死盯住一缕春的脸,声音有些古怪:“你……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恐惧和猜疑如巨石压在胸口,压得她无法呼吸。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接近自己,是不是另有所图?他盗取前朝皇后的遗物,是巧合还是……试探?
一缕春被她突如其来的质问和眼神弄得一愣。
她歪了歪头,绿眸里满是茫然和不解:“啊?什么哪儿弄来的?就……就一个挺好看的簪子啊!”
她看着阿九紧绷的脸色,以为她是嫌弃这东西来路不正,或者担心惹祸,连忙解释道:
“我瞧着挺配你的!”
她理所当然道,“我看你总没什么像样的首饰,所以将它偷来送你,比千金小姐们戴的簪子还好呢!你戴着肯定漂亮!”
她往前凑了凑,脸上满是认真:“阿九,这世间一切的美好的东西,你都应该拥有!你值得最好的!”
“最好的……”阿九垂头盯着金簪,手指渐渐放松了。
“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