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能“恰好”避开富闻谦……那就更好了。
江月明下了床,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苍白憔悴的容颜,眼底疲惫与惊悸似乎有几分挥之不去。
她冲镜中的自己咧出一个笑脸,收起笑意时,面上又是平日里“莲相”波澜不惊的轻笑。
左右瞧瞧,再没什么破绽,江月明拿起桌上的玉梳,慢慢梳理着长发,指尖不经意间却触碰到左手的腕骨。
那里,一圈深红色的指痕淤印,如同耻辱的烙印,清晰地印在白皙的肌肤上,尤其是脉搏的位置尤其重。
她搁下梳子,右手比了比腕上的红印,继而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触手微痛,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
“他确实是在……诊脉。”
她指尖猛地一缩,仿佛被烫到一般。
高炽……
那个表面草包、内里不知深浅的世子……
他到底……想干什么?
*
政事堂侧廊。
江月明一身素净的轻蓝色飞鸟纹袄裙,外罩一件轻薄的烟白色纱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低调且……“病弱”。
往日都是她笑话别人告病假,没想到有一天轮到自己手握“病弱”剧本。
她没走正门,而是悄无声息地从侧廊小门溜了进去,脚步放得极轻,如同做贼。
廊下当值的书吏小官们远远瞧见她,皆是一愣,随即慌忙躬身行礼,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与探究。
江月明只微微颔首,目不斜视,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教他们莫要声张,而后快步穿过回廊,目标明确——
存放近期文牍卷宗的政事堂西值房。
在绕过堂厅门口时,她忽地听见里面传来几个低低的议论声:
“哎,听说了么?昨日南湖那边热闹的很呐!”
江月明脚步猛地一顿,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仔细屏住呼吸,身子贴到了墙上,跟壁虎似的侧耳倾听。
“……说是江相旧疾突发,晕厥在地,幸得希成兄及时赶到,不然可就危险啦!”
“可不是!听说当时凶险得很!安隐这病,似乎有些年头了?前年冬天好像也……”
“唉,为国操劳,夙夜不休,积劳成疾啊……”
“哼!什么积劳成疾!分明是那靖国公府的浪荡子给气的!”
一个年轻气盛的声音愤然插嘴,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什么一时关切帮倒忙?呸!文某看他就是存心轻薄!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当朝宰辅行那等逾矩之举!勋贵跋扈至此,分明就没把我们清流文官放在眼里!”
“慎言!慎言!”一个老成些的声音连忙劝阻,但语气也带着深切的愤懑,“那位……毕竟是国公世子,贵妃娘娘还在宫里呢。可这事,确实太不像话!莲相何等清贵人物,竟受此折辱……我等身为士林清流,岂能坐视?”
“当然不能坐视!”又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书生意气的激昂,“某还听说,昨日那高炽被希成逼退后,竟还敢口出狂言!还有门房小厮听见他还说什么‘莲相病弱,倒比平日瞧着更添几分颜色’……听听!这叫什么话?!”
“岂有此理!”政事堂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怒斥和拍案声。
趴在窗下偷听的江月明心中抖起一阵恶寒。
这个登徒子,扯着她诊脉不放也就罢了,还敢……如此语出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