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就看见她在马路旁边坐着,觉得这样不行,然后就领回来了,别问我。”林霏开立刻摆手,表示一无所知。
陈霞眼珠微微转动,瞥向张一然,他立刻挺直了背,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听祁忆良说了一点,好像是她妈妈,额,方萍姨姨,昨天半夜趁着她睡着,把她头发剪了——”
“半夜?睡着?剪头发?!”林霏开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重复,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中文了;陈霞也皱起眉,面露难色,一副遇到关系很差的同事还要笑着打招呼说今天天气不错结果一抬头发现下雨了的表情。三个人似乎脑补到了什么诡异的恐怖童话画面,都不说话,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陈霞干笑一声,半晌也只能说:“小萍也真是的……”
客厅回荡着动画片的声音,只有林修竹一个人在高高兴兴地看电视,其它人全部头顶乌云。陈霞的目光在空中飘来飘去,偶然落到张一然身上,她一拍脑袋,猛地想起来,得跟郑清月说张一然又回自己家来了!她连忙掏出手机,抬头问:“怎么和你妈说?”
张一然明显早忘了这茬,现在呆若木鸡,根本拿不出任何合理的说辞来,陈霞叹口气,心说果然还是小孩,一点都指望不上,她摆摆手:“我来圆吧,老大,你去,把姜水的火关了,你俩先舀上喝,然后给忆良拿身衣服,外面的先穿你的,贴身的那个,我记得旅游买的一次性的还没用完,你看看,应该就在大卧室衣橱从左往右第三个抽屉里,明白吧?”
“好,”林霏开点点头,看妈妈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偷偷抬起手肘,戳了戳张一然的后背,小声嘀咕,“快点,你去舀姜汤,少给我舀点。”
张一然自从想起如何跟妈妈解释他走了又回的问题就如坐针毡,现在有个事情能转移下注意力,再好不过,于是非常自愿地去厨房干活了。
他把两小半碗姜汤放在茶几上,听见陈霞对着手机说:“对,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都是我们家老大没说清楚,他俩刚才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点东西,嗳,午饭在我们这儿吃就行,不麻烦不麻烦,嗯嗯,真的没事儿,我才要说呢,怪我弄错了,让你担心老半天。”
“行,下午三四点让他自己坐公交车回来吧。”郑清月听起来明显松了口气,知道张一然午饭不回来吃,甚至还有些欣喜。
陈霞猜她很可能又要和张超出去加餐了,不禁无奈地撇嘴。这俩人养孩子也是一绝,工作完了就天天琢磨着吃喝玩乐,夫妻感情倒是如胶似漆,只是对小孩未免过于放养,一点儿心都不想操还望子成龙,她早年嘲讽哪有这么好的事,结果真让人家抽到宝了。对此,陈霞觉得他们肯定是表面轻松,实则在背后花了大功夫教育,否则也太命好了,怎么会有小孩天生就不哭不闹爱学习啊?
挂了电话,陈霞深吸一口气,调整下不平衡的心态,转而再打另一个,更难办的那个。
长长的“嘟—嘟—”,久到陈霞都快准备点红色键了,“滴”的一声,电话接通了,方萍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喂。”
“萍儿,我是陈霞,忆良现在在我这呢,你不用担心。”她边说边无意识地揪着窗台上吊兰的叶子。
“哦。”
“你去医——”陈霞觉得她那边过分地安静,刚想问她有没有去医院处理手上的伤口,又是“滴”一声,电话直接被挂了。
林霏开拎着祁忆良的睡衣睡裤往阳台走,准备塞进洗衣机,珊瑚绒材质吸了融化的雪水和地上的污泥,更加沉甸甸,袖子耷拉到地上,卡通的小猫图案也脏兮兮的,一个纸团从倒着的口袋里掉出来,顺着拖在背后的袖子滚落,林修竹突然摁下暂停键,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捡起来。
张一然注意到动画片的声音停了,跟着走过去,小孩手很快,已经把纸团展开了,张一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怕林修竹往嘴里塞,凑近了想从他手里抽出来。
还没有碰到纸页,张一然的手停在半空,骤然收紧,在开头捕捉到了祁忆良的名字,以及纸团褶皱中零星的“喜欢你”。
很明显,不是祁忆良的笔迹,张一然迟钝的大脑这次终于敏锐了点,粉色的加厚信纸,喜欢,精致的爱心插画……也许是——
“什么东西?”林霏开倒好洗衣液,按下启动,回到客厅,就看见林修竹手里捏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纸团子,张一然还在旁边看愣了。她没多想,以为是弟弟又画了什么天才大作,伸手拿到眼前,结果惊掉了下巴。
“这不是情书?”她赶紧捂住嘴,回头看了眼,妈妈还在看着窗外打电话,快把吊兰叶子揪秃了,她松口气,暂且放下心来,对着这个烫手山芋,看也不是,扔也不是,瞥一眼张一然,他双目无神,呆呆的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本来想找个队友分摊风险的,结果完全掉线,林霏开艰难斗争一番,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主导权,内容先放放,主要是想知道谁写的……
她直奔落款,盯着“徐佑泽”三个字。喃喃念出声。
“是他?!”张一然突然醒过神来。
“你认识?”林霏开抬起头。
“我只知道他是隔壁宿舍的,之前我们还一起打过球……”张一然皱着眉,竭力从脑海中搜索零散的记忆,然而收效甚微。
“祁忆良应该也和他不熟吧……”林霏开蠢蠢欲动,又很想看写了什么,两个没交际的人究竟是怎么产生爱意的?听起来就神奇啊。
林修竹被夹在四条腿之间,叉着腰表示不服气:“明明是我捡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