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茂密的龟背竹被放在书架与飘窗夹角处的小柜子上,那柜子与顶天的书柜相比略显不和谐,只有半人高且储物格是开放的,物品一览无遗,其中有一个铁盒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铁盒看上去颇有年代感,有点像小时候过节走亲戚时送给小孩的那种曲奇饼干铁盒,周身布满斑斑锈迹,四个圆角有着不同程度的磨损。
柳若繁蹲下身,歪头看了好一会儿,伸出的手在触及到的瞬间又停下了,思忖片刻笑着摇摇头站起身往外走去。
还是别去乱动的好,柳若繁心想。
另外两间,一间是空旷没有任何东西的空房,另一间便是仇珩口中没来得及收拾出来的客卧——家具齐全却新得好似从没人踏足过,所有木质家具依旧散发松脂清香,浴室里没有任何洗漱用品甚至连镜子上的膜都没有撕去。
柳若繁百无聊赖走回客厅,沙发宽大舒适,电视机被打开屏幕闪动,源源不断的人声为安静的空间填补了空缺,他侧躺着,目光堪堪落在客厅的一角,涣散不聚焦。
这几天阳光明媚,温度却非常适宜,微风拂过皮肤并不热,反而透着丝丝凉意,纱幔飘飘,如姑娘裙摆似的翩翩起舞,划过地板发出沙沙细响。
远处,洗碗机依旧小声运作,微弱的水流声几不可闻。
虚空中,大理石桌前还坐着两个人,肩膀相挨贴得很近,右边那人不断往左边的碗里夹菜,直到碗里都冒尖了才停手,支腮歪头看着左边,侧脸融在阳光里,眉眼流露出的温柔和宠溺不加掩饰,清晰可见。
此时,电视里恰巧传出笑声,综艺中似乎播放着什么有趣的环节,嘉宾笑声此起彼伏,甚至都笑岔了气。
柳若繁转过身闭上眼睛,手肘搭在眼皮上,白衣宽大的领口耷拉在因清瘦而凹陷的锁骨上,胸膛微微起伏,良久后,他深深吐了口气,整个人才松懈下来。
夜晚。
仇珩到家已经7点,室内一片昏黑没有开灯,除了不远处拐角漏出的不断明暗变化的荧光。
他把手里拎着的晚饭放在桌上后脚步轻缓地往里走去,细碎声响传来,电视机刚放完新闻已经开启晚上热剧连播,光线发散着堪堪照亮沙发一隅,柳若繁熟睡的脸颊半边隐在黑暗,半边融着明昧光晕。
三两个靠枕被踢了下去,歪斜在地毯上东一个西一个,柳若繁整个人蜷缩着,左手垂在沙发外,手中虚虚握着一本翻看了一半的书,摇摇欲坠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眉头轻拧着似乎不舒服,当仇珩走上前挡住光线时,那眉头才逐渐舒展开来。
仇珩轻手接下那本书,在桌上随便找了个东西做书签合上后放在一旁,又拿过遥控器把电视机关了,失去唯一光亮的客厅再次陷入暗淡的沉寂。
沙发上的呼吸声平稳又绵长,似乎睡得很熟。
借着窗外淡薄清冷的月光,仇珩凝望着在昏黑中模糊记忆中却无比清晰的脸,单膝半跪在他身旁,手指轻轻拨开额前散落的碎发,指腹似触未触着下滑抚过眼角、脸颊……片刻后,他低下头吻住那微张的嘴唇,唇瓣相触,呼吸交织,亲昵的气息丝丝缕缕缠绕,那是温柔到极致又珍重异常的亲吻。
这么多年,他其实一直都在找柳若繁。
只不过,当年他刚毕业回国进入公司,手上的资源和人脉实在是少得可怜,即是他父亲引荐不少私下却不怎么买他面子。
直到最近一两年,他完全接手了公司才稍稍好起来。
之前他查到柳若繁在G市,所以他浪费了很多人力在那里,好在前一个月他搭上了公安内部的人员,才知道柳若繁早就回来了。
只不过,他手上的信息有些延迟,当他上门找到柳若繁之前租住的房子时,房东告诉他一个月前他就搬走了,也没说去哪里。
世界之大,人之渺小,找一个人不亚于大海捞针。
在遇见柳若繁前几天,他收到消息说柳若繁入住在一家酒店,行动轨迹比较单一,那家酒吧是他去的相对频繁的地方。
好在,在摸清他经常去的时间段后,除了实在走不开派人留意,其他时间他基本都会在附近。
终于在那一天,抓住了他。
抓住了,他就不会再放手了!
……
过了良久,仇珩额头缓慢低下抵住他的,眼帘半垂睫毛颤动,眼底却藏着深不可测的幽光,几不可闻地喃喃:“不要想着再离开我。”
初夏微凉的晚风悄无声息地潜入这片缱绻旖旎,缠着轻声柔语的呢喃,回荡着远去洇融进黑暗中的交叠阴影,月亮被薄云遮挡,清光渐渐褪去,宛如遮住眼睛不去看这一隅地发生的一切。
仇珩起身离开后,卧室传来轻微声响。
昏暗中本该熟睡着的那人却睁开了眼睛,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手指缓缓移动轻触那已经消失的温度,眼底闪过晦涩不清的微光。
……
晚饭过后,仇珩后背倚靠阳台栏杆,闭着眼微微后仰,香烟闪烁明昧红光,袅袅烟雾上升飘散在空中。
柳若繁就着水杯吃完药后趿拉着拖鞋径直走向仇珩,“给我来一根。”手掌向上摊开手指微微向内勾动示意他。
仇珩睁眼斜觑着他,没有动作,嘴角却勾起,整个人漫不经心,口吻却非常坏心眼地揶揄道:“不行。你最近禁烟禁酒禁辛辣禁油腻。”
“……”
柳若繁一时怔在原地,连手指都僵在半空,不知是没料到会被拒绝还是意外得知自己居然被限制了人生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