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恨你吗,夏油大人?”
她的哽咽声很淡,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察觉。
木盆里的水清澈干净,安静倒映着天空的凄冷圆月。
“……我不知道。”
夏油杰回答。
“我本来应该感谢您的……至少您让她回到了我的身边——”
鬼女喃喃着。
“但是……不该是这个样子。”
她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在雪白的被襟晕开大片大片的深色。
“我的火彩大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她应该愉快行走在这世间的任何一个角落,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哪怕露出屠杀恶鬼的姿态也没关系,哪怕变成被世界放逐的极恶也没关系——至少是鲜活的,完整的,不受任何拘束的,她应该被这世间的一切爱着,而不是被她爱着的一切诅咒伤害至此。
求您了,火彩大人。
求您不要让我觉得重新变成人类是一件多么绝望的事情。
珠世死死咬紧嘴唇,她蓦然抬起头,眼眶仍然残留微红,近乎逃避一样迅速站了起来:“我……去看看真依和真希,她们两个看到火彩大人这个样子一定吓坏了……夏油大人,先麻烦您照顾一下她,我很快就会回来。”
夏油杰缓慢抬起头,疫医模样的古老诅咒立在莫桑的身侧,月光透过祂深色的躯体温柔落在了莫桑的脸上,此时倒是看不出半点属于诅咒的残忍凶戾。
夏油杰在她身侧坐下,伸手轻抚莫桑尚未染回血色的苍白脸颊和色泽浅淡的嘴唇。
“温柔的神明大人啊……”
他低声自语,指尖勾卷缠绕起她柔软的发丝。
“你爱我如同爱着你曾经拥有过的世界吗?”
夏油杰回忆起高专的日子,无论何时他去找她,莫桑·伽拉泰亚都是衣着端正神色清明,永远模样妥帖地等待着他们的呼唤。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那里的日子,未曾有一日获得沉稳的安眠?
而就在不久之前,神明在他怀抱中交付出最后的信赖,安心的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夏油杰忽然伸出手撑在了她脸颊的旁边,另一只手轻轻捏住莫桑苍白的下颌。
然后,他倾身俯下,近乎虔诚地轻轻吻上英灵冰凉柔软的嘴唇。
浓黑的雾影瞬间躁动而起,缥缈雾气凝成刀锋姿态,抵在了夏油杰的后颈和心脏的位置上。
年轻的咒术师沉沉抬眼,他眸子漆黑无光,像是在眼眶之中凝结而成的剧毒恶咒,他甚至送上自己毫无遮掩的后颈对准了锋利的墨刃,血珠自尖端刺破处蜿蜒而出,转眼融入咒术师漆黑的外套之中。
哎呀,威胁我吗。
夏油杰无声地咧出一个恶劣又愉悦的笑来。
杀了我她会伤心吧。
确定吗?
……前辈?
疫医的刀锋顿在原地,墨影愤怒到近乎沸腾。
她不该选择你。
祂愤怒的在夏油杰的大脑中咆哮起来。
——你这疯子!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