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停在半路,两侧是青青麦田,严越明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你不是刚考出照?这里路宽,人少,刚好练练车。”宋知雨半推半就地坐上驾驶位,手搭在方向盘上,有点怵,严越明系好安全带,逗他:“你有本事就把我带沟里去。”
宋知雨小声说:“不会。”
放下手刹,发动车子,黑色越野慢悠悠地上路了。
宋知雨听严越明照抄导航的指挥,无惊无险地开到了牧场。儿童区里有不少趁着放假来牧场体验生活的小孩儿,跟一群小鸭子玩得开心。一个黄澄澄的小胖墩扒拉着栅栏,仰头看到小牛张开嘴露出超出幼童想像的口腔内部,被吓得哇哇大哭。牧场里的小孩儿一听,也不分青红皂白,一起扯着嗓子号哭起来,鸡飞狗跳,把严越明逗得大笑。
宋知雨觉得丢脸,揪他衣服:“你多大人了?”
严越明依然幸灾乐祸地大笑,笑够了,边歇着气边说:“就算我七老八十了,我也这么笑。”
牧场里有不少年轻的父母给刚到大腿高的小孩儿拍照片。
宋知雨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羡慕,又有一种淡淡温情。
“知雨。”严越明举着相机,立在脉脉天光下,银色的机身遮住他的半张脸,露出的一只眼睛微微眯着,彷佛思量,“去抱那只小羊羔。”
宋知雨踌躇,脸红,不肯:“干嘛?”
“给我们家宝宝也拍一张照片。”
宋知雨听他喊他宝宝,更加臊得慌,左顾右盼的,怕被人听见。好半天,穿着鼓鼓的羽绒服艰难地蹲下身,乖乖抱住了吃草的小羊羔。他环着小羊羔毛茸茸、圆滚滚的脖颈,小羊羔仰起脸,天真柔长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镜头,比宋知雨还有镜头感。
“宝宝,看镜头。”
宋知雨脸上发烫,咬着嘴唇把脸转过来,期许不定地问:“这样行吗?”
镜头里,一张雪白羊羔脸,一张雪白美人面。
宋知雨抱着小羊,春葱样的手指温柔地抚摸它稚嫩的角,唇齿含笑,轻声喊严越明:“越明,它的角是软绵绵的。”
严越明后来把这张照片洗出来,装进相框,摆在客厅壁炉上。
17
连绵冬雨让宋知雨旧伤复发。
他的膝盖今年疼得尤为厉害。昨晚刚下过一场雨,第二天早上他就疼得站不起来了。
严越明拽着条领带进来,看到宋知雨还躺着,站到床边,两手抄着他的肋骨,稳当又轻巧地把他端起来抱住,两手兜住他的臀瓣,有些下流地揉了两下,笑道:“好啊,被我抓到你赖床。”
宋知雨用柔软的面颊蹭蹭严越明的脖颈,亲了亲他颈侧突跳的严越明只是以为宋知雨撒娇,准备把他放下来,脚尖一触地,青色动脉,任由他抱着,轻声喊疼。
宋知雨已经猝不及防地脱力跌在地毯上了。
私人医院里,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堆的护士、医生和专家。严越明坐在宋知雨床边,一言不发。宋知雨轻轻拽他小拇指,晃了晃,像撒娇:“本来都快好了,今年冬天太冷才会这样的。现在打了止痛针,也不疼了。”
严越明看向他,微微发蓝的眼白里有明显的红血丝,嘴唇动了勤,却说不出话,最后,眉头低压:“我们为什么会把自己弄得那么惨?”
“谁知道呢。”宋知雨笑道。
严越明说:“我有时候觉得我像在一间铺满方格的房间里跳格子。我不知道下一个格子会不会是空心的,我会不会掉下去。”他长出一口气,“你让我担惊受怕。别吓我了,行吗?”
“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你健康。”严越明把床头灯拧得暗一些,“你督促我戒烟戒酒,我之前态度不好,老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现在我督促你,吃药针灸或者药浴,你必须乖。”
宋知雨乖乖顺从地点点头。
严越明俯身抱住他,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宋知雨才发现他有点发抖。
宋知雨只好把他抱得更紧,哄他:“我都听你的。”
他们已经幻想过自己的耄耋之年,但是若鬓未染霜,也不算抱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