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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粲拯救计划（第2页）

看见降临在她脑内的三个高维灵魂时，她感到有些熟悉、有些怀念、也有些躁动的，古老战场的血腥味，和泥土令人安心的气息。

但她从未如现在这般感到寒战。王粲的视野里充满了粘稠而缥缈的，*死亡*。

那寒战并非是如坠冰窟般剧烈的寒冷，而是像淋过了一场酷夏突如其来的大雨。浑身湿透，脚下还蒸着暑意与雨水相撞的潮湿水汽，衣服全部紧紧粘在身上，表面张力大得离奇……竟是如此难受。

——死亡本身，也是这般如附骨之疽吗？

应逍懂了。死亡这件事，见得多了，也就不畏惧了。非但不畏惧，甚至还生出几分病态的渴望来，仿佛一片落叶终究是要落地归根的。

那么，何不落得早些？虽不至于在青翠欲滴的可爱之时便折了叶子暴殄天物，但秋风肃杀扫过时，又何必贪生呢？

……说白了就是活着可以，死了也行。抱着一颗必死之心向死而生，虽不太刻意作死但也略微求死，就跟上吊特地挑了棵树苗但每天给它浇水施肥似的，总有一天树苗长成参天大树啦，就上吊成功啦。

「……王粲精神状态领先人类一千八百年。」

应逍懂了。她好懂这种十分后现代的生死观，并且觉得这种想法出现在有了今天没明天的东汉末年人民群众的身上，毫不违和。

【嘀。】

【你的[女娲术]升级了。】

【[女娲术-2级]：新增效果[感知摄取]。你可以*看见*其他存在的感知。】

【也许你早在此之前便已经能够初步运用这项技能。但现在，你已经完全能够自如地使用它，且速度更快、效率更高了。】

「……这算是给我这在古代显得情商很低的现代脑加了个稳定版的察言观色插件吗？」

应逍摇了摇头，驱散了不甚合时宜的吐槽和那些属于王粲的灰败感知，把神识回归这个尚且算是春和景明的现实，随着养父下了驴子，给门口迎接的仆从递了名刺。

今天应氏的小毛驴有些不老实。也许是见了人家府邸驴棚处的几匹同类，打起了招呼，总之是方一被此家的仆人迎进了门，就咴咴咴儿地嚎叫了起来。

屋里那眉毛稀疏、眼帘低垂的文士唤了仆人和侍妾来扶着他靠坐在床榻上。

他的妻子与未出阁的小女儿体弱，去岁已经病故。如今两个儿子被他下令不许入内侍奉，以免过了病气给他们。

就连府中的侍妾与奴仆，他也一并要求除非来送必要的药汤与饭食水米之外，其余时间均不许近身。至于一个人独自躺在榻上是何滋味……若是看惯了死亡，那么还何必害怕孤寂呢？

但此刻，这位病重的文士意外地心情很好，反而召了人来说话。他难得地露出了个疲惫的微笑，虚弱地与那侍妾说道：

“这必是德琏的坐骑，我认得这声音，不会辨错。”

“主君还是那么喜欢这些驴子，”那瘦削却仍算健康的侍妾温柔地笑了笑，“要我说，主君好好喝药，快些好起来，好去棚子中看一看那些牲口。有一头灰皮毛儿的，约莫下月便要生产了，主君岂不惦记？仆从们都好好喂着呢……”

王粲轻轻地笑着，眯起了眼睛。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看到那头小驴的新生。

下月……下月，有些久，有些难熬啊……

不过，有垂垂将老的人故去，亦有新鲜的生灵降生……自然之道，本就如此啊……

“阿耶！病好了，病要好了！”

一位年轻人兴奋而冒失地跑了进来，打断了王粲缥缈虚无的遐思。那是他的幼子，尚未到及冠之年，却已经身量具足，个子高高，毫无他父亲的病弱姿态，全然是个活泼泼的青少年。

“阿耶！您的病就要好了！应公来访，带了一位懂得用新药的小友，说不定用了这新药，阿耶就好了！”那青年喜极而泣，冲进内室，一下跪倒在王粲的榻前，补充道。

王粲面上却全无期待，只是和蔼地笑笑，将他这幼子因跑乱而被风吹乱的几丝鬓发掖到耳后：

“阿方都是快要加冠娶妻的人了，徒徒长了这么高的个子，竟还像个孩子心性。先前为你拟表字曰子端，阿方竟忘了？父亲走后，你也该多听你长兄的教导……”

“长兄带着客人在后面！阿耶莫说丧气话，这位小友是应公新过继的女公子，听说自一次重病好转之后便颇有神异，治病必是也在此列，父亲可无忧矣！”

王粲并未恼怒幼子自顾自的话语，他向来就不是个严厉的父亲。他只是无奈地笑笑，拍了拍那孩子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