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一块破布上,头发散乱,胸前破开一道焦黑的裂口。没有覆盖尸首的白布,没有人围在一旁,没有哀悼、也没有名字。
我原本只是习惯性地移开目光,可当我看清那张脸,整个人却像被冻住了一样。
那是……宇智波律。
我僵硬地走近几步,蹲下身,拨开他胸前的残甲。
他的脸上没有痛苦,也没有愤怒,只是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平和。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
他的手紧紧握着一枚东西。那是一根断裂的发带,一头绑着一只焦黑的铃铛。
我认得这东西。那是他女儿的遗物,是他当年从敌人苦无上取回的最后一点骨血的痕迹。那晚,他曾坐在火盆前看着铃铛烧成灰烬,从那之后,他从不再提“家人”这个词。
可现在,他却死死地攥着它,像是到了最后,仍旧没舍得放下。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连一丝气音都吐不出来。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仿佛火光穿透了时间,带我回到冲锋队的那些年。
他曾是冲锋队的队长,三十岁的老兵,活得太久,死得太沉。
他笑着叫我“天音”,在所有人都叫我“喂”的地方。
他说我是他“唯一想记住名字的人”。
我本以为他不会死。不是因为他强,而是因为他早就把命看得太贱、贱到连死神都忘了取他。
可他还是死了……
他死在一个无名的位置,被留在营地边角,没人替他立碑,没人替他记功,甚至没人来收他的尸体。
我跪坐下来,看着他粗糙的手指仍紧紧攥着那枚断裂的铃铛,眼泪却早在不知不觉间,打湿了眼睫。
我以为我已经流不出泪了。
可原来不是流干了,是怕一哭,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安静地躺着,像是在说,“终于不用再活下去了。”
我不记得自己坐了多久,只记得有人从旁经过时压低了声音:“那是冲锋队的……宇智波律?怎么没人来收敛他?”
我低声答:“我来。”
没有谁再说话。
我替他理好衣襟,取下他手中的铃铛,洗净血迹,再放回他胸口。然后独自挖了一个浅坑,用手指将泥土一把把覆上。每一把土,像是刮在自己心头。
埋到一半,我想起他曾对我说的那句话。
“你小子可别死了啊,哈哈哈——”
他叫我别死了……
可这一次,是他先死了。
我却连送别时的笑,都笑不出来。
我独自坐在他的坟前,泥土沾满指尖,身上还带着战场的烟尘,耳边回荡着须佐与木遁碰撞时那种令人发麻的声响。但此刻,真正压在我心上的,不是那场撼天动地的战役。
而是这一座,悄无声息的小土包。
宇智波律死了。没有大张旗鼓的送别,没有豪言壮语。他没有倒在神祇之间,也没有被人记进族史。他只是静静地,倒在了一场混战之后,被随手丢在布帘下,如同一块被丢弃的盔甲碎片。
我心口像被灼烧的刀刃剖开,痛得不能言语。
这些年,我以为我能撑住。我可以压下情绪,咬紧牙关,把每一场战斗熬过去,把每一次伤口自己缝好。
我以为我不会再为谁崩溃。
可他死的时候,连脸上都是平静的。
他就那样死去,没有人看见他最后一刀的方向,也没有人问他是否还有话想说。
仿佛在这个世界上,他从来就没存在过。
我的指尖缓缓按上心口,那里在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悲伤,是因为一种更深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