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一点点沉下,我坐在山谷边,身后的火堆已经熄了,周围静得只剩虫鸣与刀鞘摩挲的声响。
指腹微凉,刚从后山归来时,指尖还残留着岩石的粗粝。碑上新刻了几个符号,是今天战后的牺牲者。我记不住他们的脸,却不愿连名字的痕迹也一并被风吹走。
石碑立在山腰一块隐蔽岩壁上。那是我找到的地方,没人来打扰。每一场战后,我都会悄悄去一次,蹲下身,在冷硬的石上刻下一个又一个简单的印记。
我从不解释为什么这样做。也没人问。
“你总在战后跑来这种地方。”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是泉奈。
他走得很轻,像每次那样。不惊动人,也不带太多情绪。他没有多问,走到我身旁坐下,夜露的寒意从他衣摆蔓延过来。
“是啊,没人说话。”我低声说。
他没接话,只将一小包干粮递过来,里面是冷掉的饭团和一点盐干。
我接过,没有道谢,也没立刻吃。
“刚才有人在后营吵起来,说分不清谁是英雄谁是逃兵。”他望向远方,“死多了,好像就都一样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那种争执我听得太多了,已经不会起波澜。
“可你不一样。”他忽然转头看我,眼神在夜色下显得更沉静,“你记得他们的名字。”
我没有否认,只是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块包着布的小木牌。粗糙,不规整,上头刻着一个“律”字。那是我从他身上取下的,不属于战功,也不属任何一方,只是一块简陋的记号。
“他不愿被忘了,我只是代他记一笔。”我说。
泉奈没再问。他懂,他一向是懂的。沉默片刻,他忽然轻声笑了:“以前啊,我总觉得你什么都不在乎。”
“为什么?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现在嘛,现在觉得你在乎的东西太多太重了。”
我没答话。风从山口掠过,吹起地上的灰尘。营地某处传来一声隐约的咳嗽,是伤员还在挣扎。远处,夜色之下几道搬运尸体的影子缓慢穿行,那是此刻战场上唯一活着的声音。
“如果我们能活着到最后……”他看着我开口,“你会做什么?”
我转头看着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活着,从来不是一种结局。对我们来说,它只是下一场死亡的间歇。
“那你呢?”我反问。
他望着天,说:“我想带你离开这里。”
……嗯?我愣住了。
他却像什么都没说过一样,低头,拾起一块碎石扔进黑暗里,发出轻响。
“你说什么?”
“我说,”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摆,朝我招了招手“你该吃饭了。”
“泉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