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来折腾去,又是一个黄昏。玉姝逆光步入大殿,披着漫天霞光,发丝轻扬,暖光模糊了她冷淡疏离的面容。
大殿中静可闻针,她的脚步声回荡在耳边,是这空荡荡大殿唯一的声音。裴玉抬头,苍老而深邃凹陷的眼睛直视着她,唇角挂着一抹轻笑:“我都知道了,坐吧,慢慢聊。”
这个老头整日足不出户,却什么都知道。
玉姝踩着琉璃阶走上来,白衣坠地,与裴玉对面而坐,中间是一盘杀到一半的残局。玉姝略扫了一眼,黑子兵临城下,白子岌岌可危。
老头摸了把胡子,作高深莫测状:“先从哪里说起呢,不如你来问我吧。”
玉姝开门见山:“你知道蛊虫的事情?”
裴玉眨眨眼,又下一黑子,将白子逼入绝境:“是,既然你问了,就应该察觉到,我一直都知道他们的算盘,也一直在安排你打破他们的计划。”
“这样,就从蛊虫讲起。”
玉姝垂首听着,裴玉自己一人手谈,一会儿执白棋,孤军破敌,一会儿拿黑棋,十面埋伏。他嘴上不停,向玉姝娓娓道来。
“魔族副将,圭尧,此前被发现在魔宫活动,他联系了张易,要他为魔王复苏做事。张易不从,于是抓了他的徒弟。”
“他那徒弟天资聪颖是个好苗子,但也随他师父的性子宁死不屈,魔将手下缴了他的剑,给他喂了子蛊。”
老头叹了口气,捧起茶杯:“这蛊虫的功用尚未可知,毕竟,对医蛊毒蛊最了解的人已经不在了。”
还有谁能比专研蛊虫的仙灵族族长更了解蛊虫的效果呢?
“所以,我把张易和他的徒弟都交给了你父亲,这之后的事,你可以回神鹿岛问他。”
玉姝抬头:“那山岐几次陷害我,想把蛊虫种到我的体内,为什么?”
老头放下茶杯,摆摆手:“我不是说了,回去问你爹。”
玉姝将事情和盘托出:“母蛊在师弟肚子里,这次赛场的人就是为他而来。”
“什么?”老头捏着棋子不放,若有所思,“这倒是出乎意料。”
“游褚那小子呢?”裴玉后知后觉发问。那小徒弟天天黏在他这个徒弟身边,怎么今天不在了。
玉姝掏出储物袋拍在桌上:“在这儿。”
……
“如此说来,”老头眼前一亮,“他可是我这辈子所见的第一只会化形的妖兽啊,还是有神智的。”
玉姝扶额:“现在不应该关注这个吧,咱们不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苍溪那狗洞溪设下的诅咒吗?”
裴玉两眼放光:“是啊,苍溪这东西有点东西,竟然研究出了会变成人的妖兽,还让没有脑子的妖兽可以思考拥有神智。”
玉姝:……
裴玉笑了一阵,落下最后一子:“你师姐明天就回来了,等她回来,咱们再谈。”
玉姝不置可否,撩开流云纹饰的素色袍袖,取过桌边的茶壶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浓茶入口,回味无穷,再看棋局,白子竟已经逆风翻盘,原先气势汹汹的黑子被白子一点点杀回来。
储物袋被裴玉拿在手里,细细打量里面蜷缩着的小狗,浓密的白色长毛浸润在五颗极品灵石造就的浩瀚灵海里,眼眸紧闭,没有了前两天见面时的那股精神气。
等待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很久,第二天一早,玉姝就收到了师姐已到宫门的好消息,握着叮当作响的传音玉简往大殿跑。
晨光熹微,薄雾轻拢,温柔的阳光漫过金碧辉煌的宫殿,将那道阔别已久的身影刻进玉姝的眼底。
“师姐。”
女子闻声转头,鬓边流苏闪闪发光,素雅青衣随动作流转,衣袂翩跹,她一眼看见了人群之外那个站在阶下的女孩,眉眼一如记忆中明媚。
“阿姝,你来了。”
姜素唇角轻扬,笑意如春日暖阳般,令人如沐春风,仿若亲见春风化雪。她迎上去搂住小师妹,声音清越:“阿姝阿姝,数年不见,长高了。”
玉姝扬眉一笑,与师姐抱作一团:“好师姐没给师妹带好东西回来吗?”
“自然要有,我们阿姝的礼物一定最重要。”姜素笑得开怀。
前来欢迎姜素云游归宗的有很多师弟师妹,还有各位长老、教习,大家都知道这对师姐妹的好交情,寒暄一阵便不再打扰,由她们二人携手离开大殿。
走到僻静处,姜素卸下笑容,目光温柔拂过玉姝的肩膀:“这么多年辛苦了,我的小师妹。”
她适时拉住少女微凉的手腕:“走吧,到月湖找师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