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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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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佑走后的第十个深冬,御案的奏折上再次盛开红梅……景冥怔怔的摸了一把唇边的温热,这温热像昀佑的吻,又恍若昀佑离开那日,景冥泣血。

华发丛生的风轻徒劳的劝慰:“陛下,您不能再这样作践自己了。”

景冥缓缓抬首看向窗外,阳光洒在脸上却毫无温度:“可是风轻,朕好想她……”

景冥染血的指尖轻触一个画面,仿佛在触碰故人,“这十年朕总在悔,若当初是朕与她一同前去……”

“陛下!幸亏您没有一同去,昀帅怎么会让您亲眼看着她陨落,您怎么受得了。”

景冥本已枯竭许久的泪,又逐渐爬遍沧桑的面容:“那她如何能受得了……”景冥似在质问,又似在自语,“难道她就不想想,朕要如何熬过这漫长岁月……为什么这样的岁月,还没到尽头……”

“陛下……”

“她不在,朕真的……好累……”景冥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许久,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昀佑怕是……也在奈何桥……等得太久了……朕好想见她……”

这一晚,景冥枕着昀佑的战袍、朝服和玉佩沉沉睡去,睡了十年来最长的一觉,再也没醒来。案几上写着景冥的绝笔:“与卿同归处,方是吾乡。”

皇城丧钟敲响十三声,容国女帝景冥寿终。

钟声越过宫墙,朱雀长街的茶坊掌柜扔了算盘,颤巍巍跪倒在雪地里;西市瘸腿的老兵将酒碗摔得粉碎,垂髫小儿懵懂地舔着糖画,却被母亲突然的抽气声吓得呆住……整座都城在钟声里凝固成冰,直到第一声呜咽撕开裂痕,千万人的悲鸣便如雪崩般蔓延开来。

“陛下啊——”一老工匠将额头重重磕在门前的青砖上,血痕混着雪水蜿蜒,“您不是说等开春要来看新修的引水渠吗!”哭嚎声里裹着太多故事:是女帝踏遍九州督造的水利工事,让曾经十年九旱的荒土化作鱼米之乡;是她力排众议推行的减税新政,令商贾不再被层层盘剥,百姓屋脊上的炊烟终于能飘过三更……皇城戍卫的铁甲下传来压抑的抽泣,无数次身先士卒带他们冲锋陷阵的身影成了绝迹……女帝驾崩的悲痛,竟从皇城一直席卷了容国,乃至容国庇护的惠、赵等十数个周边小国,蔓延了半个坤宇大陆。

少见的晚冬大雪在入夜时吞没了送葬队伍的火把,百姓却执着白灯笼不肯离开。大雪为琉璃瓦覆上缟素,举国同哀,百姓的哭喊响彻三日方才渐歇。太子景昀昭登基,风轻告老还乡。

景冥被安葬于帝陵的那日,风轻将陪葬金器放入帝棺,恍惚看见四十年前的光景——那时景冥继位不久,与昀佑将自己从行伍带进了朝堂。后来昀佑领军,他辅政,亲眼看着景冥与昀佑一起批阅奏疏的背影,重叠成山河永固的屏障。如今,案头朱砂未干,两个人都成了灵柩中的躯壳,走进《容史》冰冷的书页……

新帝暗遣亲信,秘密开启昀佑的陵寝,将其遗骸煅化入灰,融以金粉、朱砂,封存于锦囊。

风轻看着新帝趁安葬之际,悄然将昀佑的骨灰置入景冥怀中后默然静立:“陛下这是……让先帝和昀帅再也不分开了吧……”脑海中不由浮现了那四个字:“生死同衾”。

新帝景昀昭叹了口气:“母亲和昀姨,毕生尽献社稷,魂魄永契灵犀。今使双凰碧落黄泉永为依,方为至善之归……”

当夜大雪封城,容国举哀三月。

后世茶馆说书人拍案说着《双凰御九霄》:“哪有什么双凰转世?不过是两个傻子,一个剜了心头肉喂给江山,一个剖出玲珑骨铸成太平。”

守陵将士见过,每年清明,总有一对长尾白雀在陵前交颈而鸣,翅羽掠过处,野花漫山遍野,开得比霞光更艳……

景禹陷入梦境——那场火,那声爆炸,昀佑被烈焰吞噬的衣角本该是撕心裂肺的痛,可梦里,她竟披着霞光踏浪归来,银甲被灼成赤金色,残月匕挑着泗国龙旗,笑得明朗张扬。而皇姐立在漉邦新城的瞭望塔上张开双臂,玄色披风猎猎如旗,他从未见过三姐露出那般鲜活的神情,仿佛冰川融作春水,连眼角的泪都浸着蜜。

晨光透过窗棂打在景禹身边,景禹攥紧被褥,突然听见宫道传来炸雷般的马蹄声,他连靴子都来不及套便赤足冲向太和殿,沿途撞翻好几盏宫灯,却在阶前被风轻一把拽住:“五殿下,今日岁末祭典。。。。。。”

“让开!”景禹甩开中书令的手,却在抬头时愣在原地——九重丹陛之上,玄衣纁裳的女帝正俯身替银甲女子系紧蹀躞带,晨光勾勒出昀佑侧脸,景冥忽然轻笑:“这些年太平,可算养回你几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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