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被人遗忘。”苏清越哽咽,“你是第一个敢续写《女史》的人。你说过:‘历史若只由胜者书写,那失败者的血就成了墨汁。’”
云舒笑了,眼角滑下一滴泪,落入江中,激起一圈金光涟漪。
“我以为,再不会有人提起我的名字。我在江底沉了六十二年,听着人间一次次重演同样的悲剧:女人的名字从碑上消失,从书里删去,从孩子的口中遗忘……我忍了太久,直到你们点燃了第一盏灯。”
“是我们欠你。”苏清越低声道,“我们迟到了六十多年。”
云舒摇头:“不,你们来了,就是最好的时辰。”
她抬手,指向南方海域:“你们以为摧毁了归寂坛,就斩断了忘术之根?错了。真正的源头不在岛上,而在人心深处??那种对真相的恐惧,对记忆的厌弃。只要这种恐惧存在,就会有人想要抹去一切。”
“所以……还有别的归寂坛?”陈砚舟震惊。
“不止一处。”云舒轻叹,“全国共有九座隐坛,分别对应九大被系统性抹除的历史事件。浮槎岛只是其中之一,且是最表层的一座。其余八座,藏于古寺地宫、废弃学宫、皇陵夹壁……它们彼此相连,构成‘愿核锁链’。你们毁去一座,其余八座反而加速运转,试图弥补缺失的能量。”
众人骇然。
“那……新生儿失语症也是因此而起?”沈知微颤声问。
“正是。”云舒点头,“那些孩子,是新的阵眼。上一轮阵法崩溃后,幕后之人不得不重启仪式,用更纯净的灵魂作为载体。他们选定了三百六十五个特定时辰出生的女婴,将她们的‘记忆潜能’抽取,注入地下愿核。这些孩子不会哭,不是因为聋哑,而是因为??她们的记忆被提前征用了。”
苏清越浑身发冷。
她忽然想起一年前疗愈院开业时,那个举起手的小女孩。她说:“黑夜里,只有光能找到回家的路。”
可现在,连光都被夺走了。
“我能帮你。”云舒望着她,“但我无法离开这片江域。我的魂与水脉相连,只能在此守望。你要集齐四位真正被彻底抹杀却仍被铭记的女子之名,才能启动‘全忆之仪’,彻底瓦解愿核锁链。”
“四位?”柳含秋愕然,“不是三位吗?”
“最初的设计确实是三钥开坛。”云舒道,“但第一代禁忆司司首在临终前悔悟,暗中增设第四把钥匙??象征‘未被讲述的真相’。唯有四名女子共同见证,才能打破循环。”
苏清越郑重叩首:“请赐名。”
云舒伸手,指尖轻点她额心。一道暖流涌入脑海,无数画面奔涌而来:一位年轻女官伏案疾书,窗外火光冲天;她将一卷竹简投入井中,自己转身走入烈焰;火焰中,她最后说出三个字??
“沈兰音。”
“她是礼部档案馆最后一位女史官,”云舒低语,“永徽七年,朝廷下令销毁所有涉及女性参政的文献,她冒死藏下核心卷宗,并写下《备忘录十三条》,预言今日之劫。事发后,她被活埋于档案库地底,整个家族除籍,名字从所有典籍中剔除。但她留下一句话:‘纵使我身成灰,亦有一字不灭。’”
苏清越起身,眼中燃起火焰。
“我要找到她。”
接下来三个月,她亲自带队搜查京城废墟。终于在原礼部档案库遗址下方三十丈处,发现一处密封地窖。入口被七重铁门封锁,每扇门上刻着不同年代的禁令文字,最后一道门后,是一具盘膝而坐的干尸,怀中紧紧抱着一卷焦黑竹简。
苏清越跪地焚香,以血启封。竹简展开,赫然是完整的《备忘录十三条》,末尾一行小字清晰可见:
>“吾名沈兰音,生于永徽二年五月十七,卒于永徽七年腊月廿三。
>我未曾婚嫁,无子无嗣,唯以此身为碑,铭记真相。
>若有后来者,请替我看看太平。”
她泪流满面,当场写下第四封血书:
**“沈兰音,你不是孤独的守夜人,我是接你灯火的行路人。”**
四书齐聚,苏清越率众重返昆仑墟唤名塔。午夜子时,她将四封血书依次投入塔心火盆,口中诵念:
“秦婉贞,生我者,虽死不灭!”
“谢昭华,养我者,恩重如山!”
“林晚照,同行者,共赴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