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方才他与你冲突,你便要在兵部动手?”许靖央看着薛青,声音听不出喜怒。
薛青声音洪亮:“回王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他先出言不逊,诋毁您在先,我指出他的不对,他竟还想打我,就算我动手,也是自保!”
许靖央语气平静:“那你可知,在兵部重地私斗,是何等罪过?”
“知道!”薛青毫不犹豫,眼神坦荡,“但知道归知道,我薛青不是那等忍辱吞声的性子!别人都要照着我脑袋打了,难道我还要站着不动任他打不成?没这。。。。。。
风雪在云州边境的山脊上盘旋,如同无数冤魂低语。阿枝与林照并肩立于观星台残垣之上,脚下是千百年来被黄沙掩埋的星轨石刻。周全站在不远处,手中紧握火把,照亮那块嵌入地基的青铜碑??上面镌刻着“昭宁二年,天官监失职,星图错乱”十二字,字迹已被风蚀得模糊不清。
“这不是错乱。”林照声音低沉,“这是篡改。”
他用仅存的左手拂去碑面尘土,露出底下更深的一行小字:“谢氏以伪星定国运,欺天瞒祖,罪在万世。”他的指尖微微颤抖,“这是我母亲亲手刻下的。她知道,若不借星辰之名,世人永远不会相信一个女官的话。”
阿枝凝视着那行字,心头如雷轰顶。她终于明白,《天机策》为何只能由观星者解读??因为它不是预言,而是控诉;不是秘术,而是史书。那些看似玄奥的星象术语,实则是血泪写就的证词:某年某月,谢家毒杀工匠三百;某日某时,谢承业勾结马匪劫掠军粮;甚至就连当年父亲“贬谪”的日子,也是依照星象刻意选在紫微暗弱之时,为的是让一场政变显得合乎天意。
“他们连天都要骗。”阿枝喃喃,“可你没有。”
林照缓缓抬头,望向北方那颗孤星。“我用了三十年,才拼出这半卷《天官图录》。每夜观星,不只是为了活命,更是为了记住。我记得每一个被抹去的名字,每一桩被掩盖的罪。我不是将军了,但我仍是谢家的儿子,是沈婆用命换来的真相之眼。”
周全走近几步,低声问:“这些证据……能公之于众吗?”
“能。”阿枝目光坚定,“但不能只靠我们说。朝廷虽已颁《女子问政令》,可世家余党仍在暗中煽动‘妇人干政,乱纲常’的谣言。若无铁证如山,只会再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林照点头:“所以我不能只是现身。我要登上天文监高台,在万民见证之下,指着星空说出真相。”
三人商议至深夜。次日清晨,一封密信随驿马南下长安,直抵李清漪府邸。信中附有残破羊皮地图与青铜碑拓片,并附一句:“姐,星轨已复,天眼将开,请助我一炬。”
十日后,长安传来回音:皇帝允准林照入京主持修缮《天官图录》,并赐“观星使”衔,准其于春分日登临太史台,向天下宣讲星象之道。
消息传开,举国震动。
谢氏残党率先发难。江南谢氏宗祠内,族老谢元礼拍案怒斥:“一介残废边奴,竟敢妄称天文正统?此乃亵渎天道!”随即暗中联络旧部,散布流言,称林照乃胡人细作,伪造星图意图动摇国本。
更有甚者,派人潜入云州,欲焚毁观星台遗址。那一夜,大火冲天,周全率亲信死守三昼夜,终将火势扑灭。然而林照所藏的两卷《天机策》残页已被烧毁,仅剩一页记载着“换嗣案”当日星象:荧惑守心,太白经天,北斗第七星黯然失光??正是嫡子被换、庶女代立的天象标记。
阿枝跪在焦土之中,拾起半片炭化的竹简,泪水滴落其上。她忽然想起幼时听沈婆讲过的一个传说:古有女史阿芜,因揭露权贵罪行被剜目割舌,临死前仰天长叹:“吾虽不能言,不能视,然星辰可证,天地共鉴。”此后百年,每逢冤狱发生,夜空中必现异象,或流星坠地,或极光横空,皆被视为亡魂申冤之兆。
“原来如此。”她喃喃,“她们一直在看着。”
出发前夜,阿枝独自登上雪山,在观星台废墟点燃一盏蓝焰灯。那是林照教她的法子??以星语莲灰烬混入松脂,燃起之火可映照隐文。果然,火焰升腾之际,空中浮现出一行虚影般的文字:
>**“血脉可替,名字可删,唯星轨不可移。”**
她闭目默念,将这句话刻进心底。
半月后,兄妹二人随周全抵达长安。城门内外,百姓夹道观望。有人认出阿枝,纷纷跪拜叩首,称其为“她光先生”。也有谢氏门生故吏冷眼旁观,讥讽道:“不过一介妇人,竟敢染指天文大典,真是世风日下。”
太史台位于皇城东南角,高七丈九尺,象征九重天阙。春分当日,晨曦初露,钟鼓齐鸣。林照身披御赐青袍,独臂拄杖,缓步登台。身后跟着七十二名清源司女史,每人手持一卷《她光》抄本,列队而立。
皇帝亲临观礼,百官肃立台下。
林照立于最高处,手执玉圭,指向苍穹。
“诸位可见北斗?”他声音不高,却透过扩音铜器传遍全场。
众人仰头,只见北斗七星清晰可辨。
“今晨斗柄指南,万物复苏,本当祥瑞降临。”林照顿了顿,“可你们可知,三十年前今日,同一时刻,北斗第七星为何突然黯淡长达半个时辰?”
台下一片寂静。
“因为就在那一刻,谢家西跨院产房之内,一名健康新生男婴被人抱走,换入一个病弱庶子。谢承业以此冒充嫡长,窃据家主之位三十余年。而真正的谢家长子??便是我,林照。”
惊呼声四起。
林照继续道:“这不是我说的,是星辰说的。荧惑守心,主君王有难;太白经天,主兵戈起于内廷;而北斗失光,则预示宗庙血脉紊乱。三象同现,千年未有!可当时太史令谢明远??也就是谢承业的亲弟??却上报‘星轨正常’,并将真实记录封存于密阁。”
他猛然从袖中抽出一份泛黄奏折副本,高高举起:“这是我母遗留的原始观测文书!上有她亲笔批注:‘昭宁二年三月初七寅时三刻,北斗第七星忽隐,疑有人为遮蔽或祭法干扰。’”
台下顿时哗然。
一位老臣颤声质问:“即便如此,你也无法证明那夜被换之子就是你!”
林照冷笑:“那你可敢验我的骨相?谢家族谱记载,历代嫡长子左耳后有一枚朱砂痣,形如星点。请当众查验。”